《我才没有喜欢徐之屿》巷子不深

1、第1章

　　如果能未卜先知，文嘉言是断然不会答应那场相亲的。

　　一周前的晚上，文嘉言窝在客厅沙发上陪母亲邱淑颜看晚间八点档弱智偶像剧，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父亲文健华捏着纸巾盒挨个给他俩派发卫生纸。
　　文嘉言摆摆手，起身去卫生间洗脸。
　　整理好出来，母亲正靠在父亲身上笑得乐不可支，半点没方才泪流满面的样子。
　　她兴致勃勃地招呼文嘉言过去，“你陈姨要给你介绍大帅哥！”
　　文嘉言挑眉，哪种帅法啊，自卖自夸的我可不要。
　　“知道你要求高”
　　陈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文嘉言这才发现母亲的手机正开着视频。
　　他朝那头问好，画面里陈姨戴着大大的遮阳帽，背后是躺椅和沙滩，显然是在海边度假。
　　“风景确实不错，下次咱门两家一起来一次”
　　陈姨喝一口西瓜汁，把话题转回相亲对象身上，“东城徐家的独子，叫徐之屿，今年32，年轻有为，现在已经全面接管徐氏啦……”

　　“我想起来了”，文健华拍一把大腿，“之前在合作方的饭局上碰到过，还蛮成熟稳重的，去年徐氏财报中盈利最大的科技板块就是他着手发展起来的”。
　　“听着是个大忙人呢”，邱淑颜提前担忧，“会不会没时间陪嘉言”。
　　“你办展的时候国内国外飞，咱俩不照样能挤出时间待一块儿”，文健华结合自身情况举例。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邱淑颜被说服。
　　她扫一眼文嘉言，还盯着照片看呢。

　　文嘉言对母亲的视线一无所觉，只觉得好笑：这年头居然有人用证件照相亲。
　　还是从身份证上截下来的，面无表情望着镜头，剑眉星目、五官硬朗、眼神有点凶。
　　“亲爱的，你把微信推给他吧～”
　　母亲对陈姨说完，凑过来打趣道：“文嘉言盯着人家照片看得可仔细了～”
　　“哪有！”
　　文嘉言当即把手机还给她，上楼前还听到身后陈姨在咯咯笑：“我本来是给我家小橙子打听的，结果那小子最近跟一个外国模特好上了……”

　　微信昵称徐之屿，头像是一片星空，朋友圈空白。
　　对方发来几个时间段，让文嘉言对一下自己的行程表选一个合适的见面时间，语气十分公事公办。
　　文嘉言好像有点明白这人为啥单身至今了。

　　周日晚上，文嘉言如约到达餐厅。
　　服务生推开包厢门，男人已经提前等在里面。
　　守时，文嘉言默默在心中给他加1分。
　　徐之屿起身，宽肩窄腰、个高腿长，加1分。
　　徐之屿开口和他打招呼，声音好听，加1分。
　　徐之屿替他拉开座椅，绅士有礼，加1分。
　　徐之屿询问他的口忌，贴心周到，加1分。
　　徐之屿侧脸好看，加1分……

　　*
　　对面，徐之屿也同样在打量眼前的男孩。
　　据说比他小4岁，但看上去跟刚成年似的，漂亮乖巧，说话也是轻声细语。
　　其实见到人之前，他还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腾出宝贵的工作时间坐在饭店，等着和一个陌生人吃一顿毫无意义的晚餐。
　　但现在，他有点庆幸没有推脱母亲的安排。
　　父亲去世后，母亲延续他的意志和雷霆手段，重新夺回徐氏话事权。近些年终于闲下来，她开始感到孤独，便搬到外祖家，寒暑假帮忙照看二表哥的女儿小朵儿。
　　可能是和小孩接触的多了，她变得比以前温和许多，也话唠许多，竟关心起徐之屿的感情生活。
　　这不，徐之屿刚把人送回家，母亲的电话就打来。
　　“还不错，可以发展发展。”
　　徐之屿是这么说的。

　　*
　　“圈起来的这几个做公益捐赠，其他画暂时收到我自己的画廊”，文嘉言敲定完细节，将资料递过去。
　　助理小姜接过，杵在旁边不走，一脸八卦地看着他。
　　“最近有什么好事发生呀老板？”
　　“没啊”，文嘉言答得坦然。
　　“不可能”，小姜观察得细致入微：“你嘴角上扬哼了一整天歌！”
　　“你有这番洞察力怎么不去当警察”，文嘉言赶她出去，“还学起微表情专家来了”。
　　办公室门先一步被人从外面打开，伴随着语气高昂的嗓音：
　　“哥，个人画展顺利！”
　　文从心将手里的迷你仙人球盆栽举到他面前。
　　文嘉言示意她放桌上，“谢谢你迟来三个月的祝福，我后天就撤展了”。
　　小姜一只脚跨出门，文嘉言冲她喊：“没事干就下班！”
　　小姜应一声瞬间跑没影了。
　　文嘉言收回视线，见文从心在单人沙发上葛优躺，于是调侃道：“繁忙的文大记者今天怎么有空光临我工作室？”
　　“关心关心你呗”，文从心懒洋洋打一个哈欠：“增进一下兄妹感情”。
　　“又熬夜了？”
　　文嘉言摇摇头，“用不了多久我们家就要少一位女侠士多一个国宝”。
　　“底层牛马是这样的”，文从心撇撇嘴，“谁让可怜的我没像你一样遗传到妈妈的艺术天赋”。
　　“拿起画笔两分钟内必睡着，跑起新闻来却跟打了鸡血似的”，文嘉言毫不留情戳穿她，“我倒是没看出来你有半分遗憾”。
　　“扣扣——”
　　两声过后，门再次被拉开。
　　小姜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大束红艳艳的玫瑰花。
　　“老板，我在楼下碰到快递员问路，发现人正好要来我们这儿，就帮忙给带上来了”
　　她一边抑扬顿挫地说着一边把花搁到桌上，末了还假意揉揉手腕，“哎呀，有点重”。
　　文嘉言用手指隔空点她一下，大跨步出去，果然还有好几个脑袋贴在门框边。
　　“一束花有什么稀奇，以前也没见你们这么好奇过”，他嚷着“下班下班”，将人通通轰走。
　　“以前你也不是今天这状态啊！”，小姜溜之前不知死活留下一句。

　　“我最近有点忙，忙着喜欢你”，文从心字正腔圆地朗读。
　　“土死了”，文嘉言从她手中抽出卡片，准备像往常一样扔掉。
　　无意中瞥到落款：徐之屿。
　　他顿一下，收回动作，转而将文从心赶去休息室睡觉，“等我忙完一起回家”。

　　玫瑰插进好看的花瓶养着。
　　文嘉言调整角度拍下一张构图最完美的照片发过去。
　　徐之屿回的很快：抱歉无法抽出时间去你的画展，这束花权当赔罪，希望你喜欢。
　　文嘉言觉得他这一板一眼的样子还怪可爱，本来想找一个卖萌的表情包回复他，结果翻开收藏夹除了沙雕图就是搞颜色的图。
　　全是从好基友余思橙那儿存的，不足为外人道也。

　　*
　　徐之屿见对面“正在输入”好半晌，又发来一张照片。
　　他点开，看完上面的字脸色一沉。
　　他拨通内线电话，很快一名戴黑框眼镜的青年按照吩咐推门进来。
　　“林助理”，徐之屿抬眸看他，“解释一下卡片上的内容”。
　　“奥，是在网上搜的土味情话”，林助理呲牙露出一个老实憨厚的笑容，“经过严格筛选，这一句是最符合当下情境的内容”。
　　徐之屿张嘴，林助理竖起手掌心向外，抢先开口：“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你先出去吧”
　　徐之屿揉揉眉心，看来有必要给员工报几节情商课。
　　手机震动，有新消息。
　　不加盐：你真幽默［微笑］
　　徐之屿坐直身体，回一个：谢谢。
　　没想到文嘉言居然会喜欢这种土味情话，情商课不用上了，先给林助理加薪。

　　*
　　画展的收尾工作处理完，文嘉言给工作室放了一个小长假，员工们拿着奖金趁热打铁出去浪，他自己则受邀参加有他作品的艺术品拍卖会。
　　没想到徐之屿也到场了。
　　他们在休息区碰到，徐之屿这次做了发型，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暗纹西装，搭配精致的蓝宝石胸针，浑身上下散发出的禁欲气质让文嘉言小鹿乱撞。
　　“文嘉言，好久不见”，他神情认真，说“我是专程来偶遇你的”。
　　文嘉言被他炙热的目光烫到，任他附身一点点靠近，心跳都漏了几拍，虽然徐之屿只是伸手替他理一下胸前的口袋巾。
　　一直到拍卖会开始，回到座位上，文嘉言都一副飘飘然的状态。
　　“你口袋巾怎么乱成这个样子？”
　　母亲和好友聊完天才想起他，不解地望向他，“出门前不是刚整理过？”
　　“……可能是不小心揉乱了”，文嘉言含糊过去。

　　拍卖过程都大差不差，举牌加价，价高者得。
　　母亲的画风自成一派，不拘泥于形式，随心所欲，无法系统授学，因此文嘉言的启蒙老师是国画大师曹怀远。跟着老先生学习几年，14岁时他凭一幅山水画初露头角。
　　长大后兴趣使然，改学油画，接触的人不算少，也不是没见过喜爱他画的买主，不过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死盯着他的画一副不拿下不罢休的态度，甚至出现了爱凑热闹的故意抬价。
　　“最后一次……成交！”
　　拍卖师一锤定音，“恭喜12号先生！本次拍卖所得款项将全额捐赠给贫困学生资助项目，感谢您的慷慨解囊”。
　　文嘉言的画被以高价拍下，母亲瞥一眼坐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徐之屿，意有所指地戳戳他。
　　文嘉言发现徐之屿认真说出的话并非刻意哄他的甜言蜜语，因为徐之屿拍下他的画不久，便匆匆离开。
　　他给文嘉言留言说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仿佛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
　　真的只是偶遇一下，再带走他的画。

　　太阳似乎也跟着他跑掉。
　　连着好几个雨天，大的时候倾盆而下，小的时候淅淅沥沥，文嘉言宅在家没出门。
　　当这场延绵不绝的雨过去，彩虹出现，文嘉言久违地发了一条朋友圈。
　　配文删删减减，最后改成一句歌词：我坚信不是偶然的相逢。
　　不到十分钟，余思橙弹来视频。
　　“春心萌动啊文嘉言”，他边笑边怪叫，“盼着盼着终于终于轮到我当你的恋爱军师了吧！”
　　“小橙子，我这次真的要沦陷了”
　　两个人从小一块长大，无话不谈，文嘉言跟他讲自己的梦。
　　余思橙听得津津有味，末了还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他：“那个动作废腰，轻易别尝试”。
　　夹荤带素的对话被屏幕上方一条弹框打断。
　　文嘉言眨眨眼，点进聊天界面。
　　消息确实是徐之屿发来的，内容是：
　　要不要来我家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