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箴言》扶枯

13、你玩脱了

　　第十三章：
　　车门在我身后沉重地合上，隔绝了地下那令人窒息的空气。
　　车内没有开灯，只有仪表盘幽蓝的光映着我毫无表情的脸。
　　“回公司。”
　　我对前排的助理吩咐，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
　　车子无声地滑入夜色。
　　我靠进真皮座椅里，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舟瑾最后那句嘲讽在耳边回响——
　　“你玩脱了，微歧。”
　　玩脱了么？
　　或许。
　　但混乱从来不只是危险，更是重新洗牌的时机。
　　忘不是棋子，他是一股变量，一股我亲手引入、并催化的变量。
　　现在，这股变量脱离了预设的轨道，冲向了棋盘的另一端。
　　王董。
　　那个老狐狸，此刻恐怕已经收到了消息。
　　他安插的眼线，不会错过忘独自离开疗养院的一幕。
　　我睁开眼，拿出加密通讯器，接通了一个极少动用的频道。
　　“激活‘暗河’。”我对着那头沉默的聆听者下令，“目标：□□（王董）未来二十四小时的所有通讯和会面记录。最高优先级。”
　　“是。”那头只有一个冰冷的应答，随即通讯切断。
　　“暗河”是我独立于舟氏体系外培养的力量，如同潜藏在冰面下的暗流，从未显露，只为关键时刻扭转乾坤。
　　现在，是时候让他们动一动了。
　　接着，我联系了首席技术官。
　　“以我的权限，冻结‘深空探索’项目核心数据库的所有次级访问密钥。只保留最高权限通道。”
　　我顿了顿，补充道，“生成一份新的权限验证协议，加密等级提到最高，触发条件设置为……任何试图用旧密钥访问‘星穹’关联数据的行为。一旦触发，反向锁定信号源。”
　　“明白，微先生。新的协议需要您的生物特征确认。”
　　“我现在授权。”
　　我将手指按在通讯器的传感器上。
　　舟瑾以为那把钥匙只回应忘？
　　太天真了。
　　真正的控制权，从来都在设定规则的人手里。
　　那把钥匙，既是通行证，也是……最精准的追踪器。
　　做完这一切，我让司机改变了路线。
　　“去西山望台。”
　　西山望台是能俯瞰那片疗养院区域的最佳观测点。
　　车停在僻静的山腰观景台。
　　夜风凛冽，山下那片伪装成疗养院的建筑群只有零星灯火，如同蛰伏的巨兽。
　　我站在车外，点燃一支烟，却没有吸，任由猩红的光点在指尖明明灭灭。
　　他在里面做什么？
　　舟瑾，那个懦夫兼疯子。
　　是在懊恼？还是在暗中启动别的后手？
　　我们彼此太了解了，了解到任何合作都充满了猜忌和试探，任何对抗都默契地划下界限。
　　忽然，山下疗养院东侧，一道几乎微不可察的车灯亮起，像萤火虫般沿着隐蔽的小路快速驶离，方向并非市区，而是更深的西山腹地。
　　那不是忘离开的方向。
　　我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舟瑾……你也坐不住了吗？
　　几乎同时，加密通讯器轻微震动。是“暗河”的第一份简报，简洁至极。
　　【□□私人线路：05：32，接入一通加密通讯，源信号追踪受阻，疑似多层跳转。内容关键词捕捉：……“钥匙”……“合作”……“老地方”。】
　　王董果然动手了。
　　而且，异常谨慎。
　　“老地方”？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调取着所有关于王董的信息。
　　他的私人会所？
　　高尔夫球场？
　　几个情妇的住所？
　　不，都不够“老”，也不够“安全”。
　　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细节闪过脑海——很多年前，王董和他已故的发妻，最初是在一家名为“荷雨阁”的湖边茶馆发家的。那里后来废弃了，但地产一直在王董个人名下，从未转让。
　　极致的怀旧，就是最好的伪装。
　　我掐灭烟，回到车上。
　　“去南坪湖，‘荷雨阁’。”
　　我对助理说，然后补充道，“通知我们的人，外围布控，没有我的命令，一只鸟也不准放出来。”
　　“是。”
　　车子再次无声地融入夜色，朝着与忘离开方向截然相反的南坪湖驶去。
　　车窗外的城市灯火飞速倒退，如同一场流光溢彩的幻觉。
　　风暴已经掀起。
　　而现在，我要亲自去风暴眼看看。
　　看看我那“亲爱的”儿子，是否已经找到了他的新盟友。
　　看看这场由我开启的棋局，最终会走向何方。
　　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兴奋的弧度。
　　忘，周谨，□□……别让我觉得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