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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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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离去后，明澄殿内重归寂静，仙力屏障依旧稳固地隔绝着外界，将云辰可能还在持续的无用呼喊彻底屏蔽。
知微重新在云床上坐下，却没有立刻入定。他微微垂着眼眸，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轻叩，仿佛在消化方才天帝的到来，以及清辞那番石破天惊的誓言。
清辞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立于一旁，目光始终流连在知微身上，如同仰望唯一的星辰。他不再收敛周身那属于神器的、古老而微芒的气息，任由其如同无形的领域，将知微笼罩其中，宣示着不容侵犯的守护。
良久，知微抬起头，看向清辞，眼中带着一种纯粹的、不含杂质的困惑。
“清辞。”
“我在，主人。”
“你方才说，漫长岁月，所见所感，唯有我。”知微的语速很慢，像是在仔细斟酌词句，“可在我……饮下忘川水之前，我的身边，似乎并非只有你一人。”
清辞的眸色几不可察地沉了沉，但面对知微探究的目光，他并未回避。他走到知微身侧，并未坐下，而是微微俯身，让自己的视线与知微齐平，这是一个带着尊重却又无比亲近的姿态。
“是，曾经不止我一人。”清辞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能伴您长久，知您冷暖，痛您所痛的，唯有清辞。”
他抬起手，指尖泛起一点温润的青光，轻轻点在知微的眉心。并非强行灌输记忆，而是通过血契，传递去一些模糊的、经过他筛选的画面片段，是知微独自于月下抚笛，笛声孤寂；是知微在紫微宫中面对一室冷清，默然独坐；是知微在九霄云殿上，被众人目光环绕，眼底却深藏着无人理解的疲惫与黯然……
这些画面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孤寂感。
“您看，”清辞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那些热闹，那些旁人，何曾真正触及过您这里？”他的指尖微微下移，虚虚点在心口的位置。
知微怔怔地感受着那些模糊的片段。没有具体的爱恨情节，只有一种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的孤独感。这感觉如此真实，与他饮下忘情水后心境的空茫，隐隐契合。
“所以……我才会选择忘记？”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清辞寻求答案。
清辞收回手，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不是忘记，是放下。是斩断那些不必要的、只会带来痛苦的牵绊。”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引导式的肯定，“主人，您值得更好的。”
“更好的？”知微重复着这个词，眼中困惑更深，“什么是更好的？”
清辞微微直起身，苍青色的眼眸中仿佛有星光流转，他凝视着知微，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是再无人能令您蹙眉，是晨起便有人为您备好清露，是入夜便有人为您点亮星灯，是无论何时回首，都有人在您身后。”
他的话语如同描绘一幅宁静而温暖的画卷，与之前那些孤寂的画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知微的心湖，似乎被这描绘轻轻触动了一下。忘情水让他失去了感受情爱的能力，却并未剥夺他对“安宁”与“陪伴”的向往。清辞所描述的，正是他此刻内心深处，在一片荒芜之后，隐约渴望的状态。
他看着清辞，这个突然出现，却仿佛早已融入他生命每一个角落的器灵。他的存在，他的言语，他的守护，都像是一道温暖的光，照进了他冰冷空寂的神魂世界。
“你……”知微迟疑着，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会一直如此？”
“会。”清辞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如同亘古不变的承诺，“只要主人不弃，清辞便永在。不是作为法器，而是作为……”他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选择了最直接也最郑重的那个，“作为清辞，陪伴您。”
“陪伴……”知微轻声咀嚼着这两个字。不同于“道侣”那般带着契约与责任的沉重，也不同于“仙友”那般疏离客套，“陪伴”二字，听起来简单，却仿佛蕴含着更深沉、更绵长的力量。
他沉默下来，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翻涌的云海。清辞也不再言语，重新退回半步的距离，如同最沉静的影子，守护着他的安宁。
殿内的时光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炷香，或许是几个时辰，殿外那稳固的仙力屏障，再次传来了波动。
这一次，并非天帝那般温和的试探，也非云辰无用的叫嚷，而是一种带着决绝的、不惜代价的冲击！
“嗡——！”
屏障发出低沉的嗡鸣，光芒剧烈闪烁了一下，虽然并未破碎，但那冲击的力度，显然远超之前。
清辞瞬间转身，面向殿门，眼中厉色骤起。他能感觉到，这次来的，还是云辰！而且，对方似乎动用了某种秘法或法宝，强行提升了力量，试图破开屏障！
知微也睁开了眼，眉头微蹙。这次的打扰，比之前更加直接，更加……令人厌烦。
“知微！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那个器灵？是不是他蛊惑了你？让你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云辰的声音再次传来，嘶哑疯狂，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和愤怒，伴随着更加猛烈的冲击。
“砰！砰！”
屏障连续震动，光芒明灭不定。
清辞周身的气息已经冰冷到了极点，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他回头看了知微一眼，见知微脸上并无阻止之意，只有被打扰后的淡淡不悦。
“我去处理。”清辞的声音冷得像冰。
“不必下重手，”知微却忽然开口，语气平淡，“赶走即可。”
他并非对云辰还有旧情，只是单纯觉得，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让清辞沾染太多血腥，不值当。况且，天帝方才的态度已然明了，没必要再将事情闹得更大。
清辞眸光微闪，明白了知微的意思。他颔首：“是。”
下一刻，他身影一闪，已出现在殿外。
殿门外，云辰状若疯魔，太子冠冕歪斜，华服破损，嘴角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显然之前的伤势并未痊愈。他手中握着一枚光芒刺目的金色龙印，正是天帝赐予太子、可调动部分天界法则之力的信物！他正是凭借此物，才能撼动知微布下的屏障。
看到清辞出现，云辰眼中爆发出刻骨的恨意和妒火：“是你！果然是你！你这妖灵，对知微做了什么？让他忘了我！”
清辞漠然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甚至连回应他问题的兴趣都没有。
“滚。”依旧是那个字，却比之前更加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法则之力，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击在云辰的心神之上。
云辰浑身一颤，险些握不住手中的龙印。他强撑着，举起龙印，金光大盛，试图再次冲击：“本君乃天界太子！你区区器灵，安敢阻我见道侣！”
“道侣？”清辞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满是讥诮与不屑，“你也配提这两个字？”
他不再废话，抬手，并指如剑，对着那金光耀眼的龙印，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磅礴的仙力对撞。
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斩断因果规则的青色锋芒，如同切豆腐般，悄无声息地掠过了那枚龙印。
金光骤熄。
那枚象征着太子权柄、蕴含天帝法则之力的龙印，从中裂开一道整齐的缝隙，随即“咔嚓”一声，碎成两半，灵光尽失，如同凡铁，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云辰目瞪口呆，看着地上碎裂的龙印，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清辞，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怎么可能？！这可是天帝信物！蕴含天界法则！竟然……竟然被这器灵如此轻描淡写地毁了？！
他最大的依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一般。
清辞甚至没有多看那碎裂的龙印一眼，目光重新落在面如死灰的云辰身上。
“最后一次，”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洪荒太古的威严，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云辰的神魂上，“滚出明澄殿范围。若再踏足，犹如此印。”
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枷锁，瞬间缠绕住云辰，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敢上前一步，下一瞬，碎裂的就不止是龙印了。
巨大的恐惧，混合着龙印被毁的心痛、求而不得的绝望、以及面对绝对力量碾压的无力感，彻底击垮了云辰。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看着清辞身后那依旧紧闭的、仿佛永远也不会再为他打开的殿门，最终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绝望至极的哀嚎，转身跌跌撞撞地逃离了明澄殿，消失在云海深处。
清辞看着他那狼狈逃离的背影，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他抬手，一道清风拂过，将地上那两半失去灵光的龙印碎片卷起，随意扔进了下方的无尽云海，仿佛只是清理了一件垃圾。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重新走入殿内。
仙力屏障在他身后再次稳固，将外界彻底隔绝。
殿内，知微依旧坐在云床上，似乎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他看向走回来的清辞，目光落在他干净如初的手上。
“解决了？”他问，语气平淡。
“嗯。”清辞点头，走到他面前，身上的冷冽气息瞬间收敛，又恢复了那副沉静守护的模样，“他不会再来了。”
知微“嗯”了一声，不再多问。他沉默片刻，忽然抬起手，伸向清辞。
清辞微微一怔，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知微的指尖，轻轻触碰到清辞垂在身侧的手。那触感微凉，带着玉质的润泽，却又无比真实。
“你的手，”知微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划过，像是在确认什么，语气带着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切，“是暖的。”
他以为，由玉石化形，应该是冰冷的。
清辞的心跳，在那一瞬间，漏了一拍。他看着知微那纯粹探究的眼神，感受着手背上那微凉却柔软的触感，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涌遍全身。
他反手，轻轻握住了知微那即将收回的指尖。
动作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仿佛握住的是世间最易碎的琉璃。
“因为，”清辞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沙哑，苍青色的眼眸深深望进知微的眼底，那里面翻涌着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情感，“我的心是热的。”
所以，化形的人身，也是暖的。
所以，所有的守护，所有的陪伴，所有的……倾慕，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知微的手指被他握着，没有挣脱。那温暖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似乎比他刚才喝下的那杯安神茶，更能驱散神魂深处的最后一丝寒意。
他看着清辞眼中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深沉情感，虽然依旧无法理解那具体是什么，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份毫无保留的真诚与炽热。
他安静了片刻，然后，极其轻微地，回握了一下清辞的手。
“嗯。”他再次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心尖。
这一次，那简单的音节里，似乎多了一点别的，难以言喻的东西。
清辞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将那轻微的回握，紧紧包裹。
殿内云气缭绕，茶香未散，一坐一立的两人，双手轻握，无声胜有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