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被伤后被神器抱走了》白灵云

4、第 4 章

　　明澄殿外的喧嚣，如同被无形巨手扼住喉咙，戛然而止。

　　仙力屏障之内，是绝对的静谧。茶香袅袅，云床上的知微阖目调息，眉宇间那抹因忘情水而起的淡淡滞涩正在缓缓化开。清辞静坐一旁，如同最忠诚的守卫，苍青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落在知微身上，将外界那名为“云辰”的干扰彻底屏蔽。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一股浩瀚、威严，不容忽视的气息，如同无声的潮水，漫过明澄殿的仙力屏障，弥漫在殿内每一个角落。这气息并非带着敌意，却拥有着天界至尊的权柄与重量，让人无法装作视而不见。

　　知微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之前的疲惫与空茫已被压下，恢复了属于知微帝君的沉静，只是那沉静之下，是忘情水留下的、对万事万物都隔着一层的淡漠。

　　清辞几乎在同时起身，挡在了知微身前半步的位置，周身气息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目光锐利地望向殿门方向。

　　殿门无声滑开。

　　天帝并未摆出全副仪仗，只身着常服，负手立于门外。他面容威严，目光深邃，先是扫过殿内情形，在清辞身上略一停顿，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审视，最后落在知微身上。

　　“知微。”天帝开口，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仪，“朕来看看你。”

　　知微起身，依礼微微颔首：“陛下。”态度恭敬，却透着疏离。他记不得与云辰的恩怨，自然也记不得与天帝之间因这层关系而带来的亲近，只剩下臣子对君主的本能礼节。

　　天帝的目光再次转向清辞，这次停留的时间更长了些：“这位是？”

　　不待知微回答，清辞已上前一步，姿态不卑不亢，甚至带着一丝隐而不发的锋芒，他拱手，行了一个简单的礼，声音清冽如玉碎：“清辞。”

　　他只报了自己的名字，并未说明身份，但那周身流淌的、与知微同源却又更加古老磅礴的气息，已足以说明一切。

　　天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自然感知到了清辞身上那属于神器的本源之力，也猜到了他的来历。他并未点破，只是淡淡道：“方才，云辰在殿外受了些伤。”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清辞神色不变，苍青色的眼眸直视天帝，没有丝毫闪躲：“他扰了主人清净。”

　　一句话，简单，直接，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理由和强大的底气。

　　天帝沉默了片刻，目光在清辞和知微之间流转。他能感觉到知微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平静，以及那份彻底割裂了与云辰联系的淡漠。他也看清了清辞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对知微的维护，以及那份因维护而生出的、对任何潜在威胁的冰冷敌意。

　　为了一个不成器、偏宠侧妃而寒了重臣之心的儿子，去追究一个刚刚化形、实力深不可测，且明显与知微帝君关系紧密的神器之灵？

　　这笔账，天帝算得清楚。

　　“罢了，”天帝最终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决断，“云辰行事不当，冒犯帝君在先，受些教训，也是应当。”

　　他这话，等于是将此事轻轻揭过，默认了清辞动手的合理性。

　　清辞微微挑眉，似乎对天帝的“明理”并不意外，只是再次拱手：“陛下圣明。”

　　天帝将目光重新投向知微，语气缓和了些：“知微，你……近日可好？”

　　知微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回陛下，尚好。”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语气带着纯粹的疑惑，并无半点怨怼，“只是方才殿外有人喧哗，提及一些旧事，臣……不甚明了。”

　　天帝看着他清澈却空洞的眼神，心中了然，那忘情水怕是已然生效。他心下微叹，既是叹儿子不争气，也是叹这结局或许对知微而言，反是一种解脱。

　　“既是旧事，忘了便忘了。”天帝挥了挥手，不再多言，“你好生静养，天界事务，若有需你之处，朕再派人传讯。”

　　“谢陛下体恤。”知微再次颔首。

　　天帝深深看了清辞一眼，那眼神复杂，蕴含着一丝警告，也带着一丝默许，最终转身，身影消失在缭绕的云气之中。殿门再次无声闭合。

　　殿内重归寂静。

　　清辞周身紧绷的气息缓缓放松下来。他转身，看向知微，却见知微正望着他，眼中带着一丝探究。

　　“你似乎，并不畏惧天帝。”知微开口道。他虽忘了情爱，但基本的认知和判断仍在。清辞方才面对天帝时的态度，绝非一个寻常仙侍或刚刚化形的器灵该有的。

　　清辞走到他面前，距离不远不近，恰好是一个既能守护，又不会让知微感到压迫的位置。他看着知微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坦然：“我为何要惧？我存在的意义，唯有守护主人。天帝若讲道理，我便守礼；他若不分青红皂白，要为那等人出头……”

　　他话语微顿，苍青色的眸底掠过一丝冷厉的锋芒，虽未说完，但那未竟之语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知微静静地听着。清辞的话语直接，甚至有些狂妄，却奇异地并不让他觉得反感。那份毫无保留的、以他为中心的执念，透过血契清晰地传递过来，熨帖着他那颗因忘却而显得有些空落的心。

　　“守护……我么？”知微轻声重复，像是不解，又像是在确认。

　　“是。”清辞的回答斩钉截铁，他目光灼灼，仿佛有青色的火焰在眼底燃烧，“漫长岁月，我蒙主人仙元温养，灵智渐开，所见所感，唯有主人。您喜悦，我便安然；您伤怀，我便愤懑；您受辱……”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的、仿佛积攒了千万年的痛楚与怒意，“我便恨不能焚尽一切，让那些令您不悦之人，永堕无间。”

　　他的话语如同炽热的岩浆，滚烫而真挚，与他清冷的外表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知微怔住了。他从未听过如此直白、如此激烈，却又如此纯粹的表白。忘情水让他失去了感受情爱的能力，却无法抹杀他对“情感”本身的认知。他能感觉到，清辞这番话，并非虚言，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依旧平静，没有因这番话语而悸动，却仿佛被注入了一种坚实的、温暖的力量。

　　“那些过去……”知微迟疑着，目光有些游离，像在努力捕捉一些破碎的浮光掠影，“我似乎，过得并不快活？”

　　清辞的眸色暗了暗，他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知微衣袖时微微一顿，最终还是轻轻拂过，仿佛拂去并不存在的尘埃。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极致的珍视。

　　“都过去了，主人。”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催眠般的安抚力量，“那些让您不快活的人，不配留在您的记忆里。从今往后，有清辞在，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伤您分毫。”

　　他的话语如同最坚固的誓言，在这空旷的殿宇中回荡。

　　知微看着他，看着那双苍青色眼眸中不容置疑的坚定与专注，心中那片因遗忘而生的荒芜之地，似乎悄然萌生了一点什么。不是爱恋，不是悸动，而是一种……安定的归属感。

　　仿佛在无边无际的云海漂泊了太久，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停靠的彼岸。

　　他沉默良久，才极轻地应了一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