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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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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辞抬起头,苍青色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知微怔然的面容。那里面没有初生器灵的懵懂,只有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专注。
“清……辞?”知微下意识地重复这个名字。指尖传来的触感真实而陌生,带着玉质的微凉,却又奇异地熨帖着他饮下忘川水后依旧残留着一丝空洞的神魂。仿佛这个名字,这个存在,本就该在那里,与他血脉相连,神魂相依。
“是。”清辞应道,声音低沉而肯定。他依旧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执著地握着知微的手,仿佛那是他化形后唯一确认的锚点。“主人为我取的名字。”
他看着清辞。“你……”知微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神魂中与清辞那份紧密相连的血契此刻无比清晰、灼热,远胜于过往任何时刻。这证明眼前之人,确实是他的本命法器无疑。可一个器灵,为何能在此时化形?是因为他饮下忘情水后仙元波动的刺激?还是……别的什么?
清辞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但他没有解释,只是缓缓站起身。他依旧没有松开知微的手,反而将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用自己微凉的掌心包裹住知微微凉的指尖。
“主人刚服下忘川水,神魂需静养。”清辞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味,“外界纷扰,皆不必理会。”
他的话语自然而然地流泻出来,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次,该如何照顾、安抚他的主人。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仙侍惊慌的通报声:“帝君!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来了,说要见您!”
云辰?
这个名字闯入耳中,知微的心湖没有泛起丝毫涟漪,只有一片空白后的漠然。他记不起与这人相关的任何事,爱恨情仇,皆已随风消散。他只知道,此刻他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这个似乎与他有过牵扯、带来过麻烦的“太子殿下”。
他尚未开口,身前的清辞却猛地转过了身。
就在转身的刹那,那股原本只是内敛的锐气骤然爆发开来!如同平静海面骤起狂澜,冰冷的杀意混合着磅礴的神器威压,毫不掩饰地席卷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明澄殿!
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温度骤降。
那通报的仙侍被这股气势骇得连退数步,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
清辞苍青色的眼眸深处,似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他盯着殿门的方向,如同守护领地的凶兽,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带着金石交击般的决绝:
“他竟然敢来?”
明澄殿外,云辰负手而立,眉头紧锁,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尚未完全消退的愠怒,以及几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躁。
九霄云殿上的不欢而散,知微那决绝离去的背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他原本觉得是知微小题大做,不顾场合,可回到紫微宫,看着空荡荡的殿宇,凝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奉承,他却莫名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知微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太平静,太荒凉,仿佛……仿佛什么东西彻底碎掉了,再也拼凑不回来。
这种陌生的、失控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必须来找知微问清楚,也必须让他明白,无论如何,他不该在那样的场合给他难堪。
“知微!出来见我!”他扬声喊道,带着太子惯有的命令口吻。
殿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然而,走出来的并非他预想中的白衣帝君,而是一个陌生的青衣男子。
那人身形挺拔,墨发青衣,容颜俊极,却冷得像万载玄冰。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压弥漫开来,竟让云辰体内的仙力都微微一滞。
“你是何人?”云辰心头警铃大作,厉声喝问。他从未在知微身边见过此人,而且此人身上的气息……强大、古老、且带着一种令他极其不适的锋锐。
清辞抬眸,目光落在云辰身上,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死物,冰冷得不带丝毫情绪。
“滚。”
只有一个字,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凛冽的寒意。
云辰何曾受过如此对待,尤其是在这九重天上,谁不对他这位太子礼让三分?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他冷笑道:“哪里来的狂徒,敢在本君面前放肆!知微呢?让他出来!”
他下意识地将眼前这陌生男子与知微的反常联系起来,心头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一步踏前,周身仙力鼓荡,便欲强行闯入殿中。
就在他抬脚的瞬间
清辞动了。
快得只留下一道青色的残影。
云辰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他的胸口!
“噗——”
一口金色的血液猛地从他口中喷出,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缭绕的云阶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仙骨都仿佛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云辰挣扎着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依旧站在殿门口,连衣角都未曾拂动的青衣男子。
清辞缓缓收回手,姿态优雅,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云辰,苍青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深彻入骨的鄙夷与冰冷。
“凭你。”他开口,声音清冽,却字字如刀,剐在云辰的心头和耳膜,“也配伤他?”
话音未落,清辞的身影再次消失。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云辰身前。
云辰瞳孔骤缩,体内仙力疯狂运转,试图抵抗。然而,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他所有的挣扎都显得徒劳而可笑。
清辞甚至没有动用任何花哨的仙法神通,只是最简单、最粗暴的拳脚。
每一拳,每一脚,都蕴含着恐怖的神器本源之力,精准地落在云辰的仙躯上,避开要害,却带来极致的痛苦与羞辱。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云辰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蜷缩在云阶上,护住要害,金色的神血不断从口鼻中溢出,染脏了他华贵的太子袍服。他试图怒骂,试图呵斥,可每一次开口,都被更沉重的打击打断。
他只能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那双苍青色的眼睛,里面是毫不掩饰的、为某人积攒了不知多久的滔天怒焰。
为什么?
这人到底是谁?为何对知微……如此维护?又为何对他,有着如此深重的恨意?
无数疑问和巨大的屈辱感淹没了他。
而清辞,自始至终,面无表情。他只是沉默地、高效地执行着“教训”这个程序,如同擦拭一件蒙尘的珍宝,要将所有沾染在上面的污秽彻底清除。
直到云辰再也无力动弹,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云阶上,清辞才终于停了手。
他俯视着脚下气息奄奄的太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宣告:
“从今日起,离他远点。”
“若再敢靠近,扰他清净。”清辞的声音顿了顿,杀意如有实质,冻结了周围的云气,“我便拆了你的仙骨,碎了你的神魂。”
说完,他不再多看云辰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了视线。转身,衣袂拂动间,身影已消失在明澄殿内,厚重的殿门再次无声合拢,将所有的血腥与狼狈彻底隔绝。
只留下云辰一人,躺在冰冷的云阶上,浑身剧痛,神魂俱震,望着那紧闭的殿门,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混杂着恐惧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慌的神色。
殿内,依旧是一片空寂。
知微坐在云床上,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恍若未闻。忘情水的作用让他心绪平静,不起波澜。他只是隐约感觉到殿外似乎有过一些灵力波动,但很快便平息了。
清辞回到他身边,周身那骇人的杀气与寒意已尽数收敛,又恢复了那副清冷如玉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曾完全散去的戾气。
他走到知微面前,微微俯身,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低沉温和:“主人,可还有不适?”
知微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清辞的手上。那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指,刚刚才将天界太子打得呕血断骨,此刻却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外面……”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发生了何事?”
清辞神色不变,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一只聒噪的苍蝇,扰人清净,已经赶走了。”
知微“哦”了一声,不再追问。他确实觉得耳根清净了不少。
他看着清辞,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与他神魂相连的器灵。忘情水让他失去了过往,却也像擦去尘埃的明镜,让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当下。
此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清辞的存在,像一道坚实而温暖的壁垒,隔绝了外界所有的风雨与纷扰。那份通过血契传来的、毫无保留的守护之意,熨帖着他空茫的神魂。
他沉默片刻,忽然轻声开口,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清辞。”
“我在。”清辞立刻应道,苍青色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他。
“以后,”知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平静,“你就留在这里。”
清辞的眼底,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涌了一下,最终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执拗的坚定。他缓缓勾起唇角,那是一个极淡,却真实无比的微笑。
“是,主人。”他低声道,如同立下亘古不变的誓言。
“清辞,永远在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