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劣》陆都瓷

1、熟人

　　林沐秋，耀辉中学赫赫有名的学霸，以其不羁的个性和稳定的前五名成绩闻名。然而，他骨子里那点“叛逆”因子，总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蠢蠢欲动。
　　这不，初秋的耀辉中学，校门旁的枫树又被微风染成了一片热烈的红，阳光慷慨地洒满校园。这样的天气，对林沐秋而言，简直是逃课的“吉时”。
　　他熟门熟路地溜到学校围墙边，左右张望，确认了“老登”——那个总爱蹲点抓人的教导主任不在，心中一阵窃喜，低呼一声：“Yes！”
　　他一个健步冲上去，身手敏捷地想要翻越围墙，想象着墙外自由的空气。然而，就在他的脚刚要跨过墙头的瞬间，一只手猛地从下方抓住了他的脚踝！
　　“嗯？”林沐秋只觉一股巨大的拉力传来，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啪叽”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回了墙内的地面，溅了一身泥土。
　　“妈的，谁耽误老子逃……”他揉着摔疼的屁股，骂骂咧咧地想要起身，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带着怒气的女声。
　　“逃什么？！逃课？！”
　　林沐秋心里“咯噔”一下，这声音……他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才不情不愿地回头。
　　果然，是他的班主任，雅利伟老师。雅老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声音也陡然拔高了八度：“林沐秋！你说说你，这是第几次逃课了！”
　　林沐秋满不在乎地伸了个懒腰，脸上带着标志性的慵懒笑容，仿佛刚才的狼狈只是幻觉：“老师，我这不是没耽误学习嘛？你看我成绩，稳得很，前五名没掉过。”
　　雅利伟看着眼前这个油盐不进、吊儿郎当的学霸，真是又气又无奈。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怒火：“是，你成绩是没掉。但这能成为你逃课的理由吗？你看看人家许逸尘！”
　　林沐秋听到这个名字，嘴角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雅利伟没注意到他的细微变化，继续恨铁不成钢地说：“许逸尘虽说成绩是差了点，是个学渣，但人家至少不逃课！你呢？快回班！”
　　林沐秋撇撇嘴，没再反驳，只是拍了拍身上更多的泥土，拖着有些不情愿的脚步，朝着教学楼走去。阳光依旧明媚，但他的心情却因为“许逸尘”这三个字，蒙上了一层阴影。
　　“哟，这不是我们的学霸林沐秋吗？怎么？翻墙翻到沟里去了？”
　　林沐秋刚走进教室，一股吊儿郎当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他抬眼望去，教室最后排靠窗的位置，一个穿着松垮校服、头发略显凌乱的男生正斜靠在椅背上，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棒棒糖，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嘲讽笑容。
　　正是许逸尘。
　　许逸尘，林沐秋的死对头。一个是光芒万丈的学霸，一个是自暴自弃的学渣，本该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却不知从何时起，彼此看对方越来越不顺眼。
　　林沐秋瞥了许逸尘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自己前排的座位坐下，试图忽略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和毫不掩饰的嘲笑。
　　“喂，林沐秋，”许逸尘却不打算放过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同学听见，“你这是准备去参加什么野外生存训练啊？还是说，雅老师的‘爱的教育’太特别，把你从围墙那边‘请’回来了？”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窃笑。
　　林沐秋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可以忍受老师的批评，可以接受自己偶尔的狼狈，但绝不能忍受许逸尘这种带着侮辱性的嘲弄。尤其是，刚才雅老师还把他和许逸尘相提并论，这让他心里的那点优越感和不屑被彻底点燃了。
　　他猛地转过身，眼神冰冷地盯着许逸尘：“许逸尘，你有完没完？”
　　许逸尘像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强硬态度逗乐了，嗤笑一声，站起身，慢慢走到林沐秋的座位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怎么？我说错了？你刚才是不是被雅老师抓包了？啧啧，我们的‘好学生’也有今天啊。”
　　“我什么样，关你屁事。”林沐秋的声音低沉，带着警告的意味。
　　“哟，恼羞成怒了？”许逸尘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更盛，“还是说，被我说中了痛处？害怕别人知道你林沐秋也会干这种‘不上台面’的事？”
　　林沐秋猛地站起来，身高上的差距让他和许逸尘几乎平视。他的眼神像淬了冰，死死盯着许逸尘：“许逸尘，我再说一遍，你给我闭嘴。”
　　“凭什么？”许逸尘毫不示弱地回视，“你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副‘天之骄子’的样子，好像全世界都得围着你转。不就是成绩好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有没有了不起，轮不到你来评价。”林沐秋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最好记住，你和我，永远是两个世界的人。”
　　“两个世界？”许逸尘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看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至少我不装！”
　　“你说什么？！”林沐秋的拳头攥紧了。
　　“我说，你——装——！”许逸尘故意拖长了音调，一字一句地说，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许逸尘！”林沐秋忍无可忍，一把抓住了许逸尘的衣领。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两人身上。
　　许逸尘被林沐秋拽着衣领，却毫不畏惧，反而笑得更嚣张：“怎么？想打架？林沐秋，你也有今天？用拳头解决问题？”
　　林沐秋的眼睛赤红，他真的很想一拳挥过去，把眼前这张欠揍的脸打扁。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一旦动手，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上课铃声响了。
　　林沐秋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许逸尘，力道之大让许逸尘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放学后，操场见。”林沐秋丢下这句话，转身坐回自己的座位，背对着许逸尘，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许逸尘摸了摸自己被捏皱的衣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辨的神色，但很快又被一抹狠戾所取代。他看着林沐秋的背影，低声说道：“好啊，放学操场见。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好学生’能有多厉害。”
　　整个下午，林沐秋都心不在焉。许逸尘那副欠揍的嘴脸在他眼前挥之不去，雅老师那句“你看看人家许逸尘”更是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他不是气许逸尘的嘲笑，而是气自己竟然会被这样一个“学渣”挑衅，甚至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更气的是，许逸尘似乎总能轻易地戳中他隐藏在“完美学霸”面具下的那点“不完美”和“叛逆”。
　　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林沐秋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他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朝着学校后面的旧操场走去。那里偏僻，很少有人去，是解决“私人恩怨”的好地方。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空旷的操场上，将林沐秋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站在操场中央，背对着夕阳，身影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却又显得格外孤单和冰冷。
　　没过多久，许逸尘也来了。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吊儿郎当地走到林沐秋面前不远处停下。
　　“林沐秋，你还真敢来。”许逸尘看着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林沐秋转过身，夕阳的光芒刺得他眼睛微眯，但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我为什么不敢来？”
　　“我以为，你这种‘好学生’，只会用成绩说话，不会用拳头。”许逸尘嗤笑一声。
　　“那你就错了。”林沐秋向前走了一步，“我只是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人身上。但如果你非要找死，我不介意成全你。”
　　“成全我？”许逸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林沐秋，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学习好就了不起啊？打架，我还真没怕过谁！”
　　话音未落，许逸尘突然就动了。他不像林沐秋那样只是个“书呆子”，常年的“不务正业”让他身手颇为灵活。他猛地一个侧步，拳头就朝着林沐秋的脸挥了过去。
　　林沐秋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偏头躲过。许逸尘的拳头擦着他的脸颊过去，带起一阵风。
　　“你他妈还真打！”林沐秋被彻底激怒了，也不再留手。
　　两个身影瞬间在空旷的操场上扭打在一起。
　　林沐秋的动作带着学霸特有的精准和算计，招招直击要害，但他毕竟缺乏实战经验。而许逸尘则完全是街头混战的路数，打法狂野，毫无章法，却异常难缠。
　　一时间，操场上拳来脚往，尘土飞扬。
　　林沐秋的校服外套很快就被扯开了扣子，脸上也挨了好几拳，嘴角甚至渗出了血丝。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那是一种被彻底激发出来的野性和不服输。
　　许逸尘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挂了彩，衣服也被林沐秋撕扯出了几道口子。他虽然经验丰富，但林沐秋的力量和速度都超出了他的预料，尤其是林沐秋那股子狠劲，让他也有些吃不消。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汗水、泥土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几分钟，也许是半小时，两人都已经精疲力尽，身上伤痕累累。
　　最终，他们几乎是同时失去了力气，互相拉扯着对方，一起摔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洒在他们身上，两个浑身是伤、气喘吁吁的少年，就这样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谁也没有说话。
　　疼痛让他们保持着清醒，也让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审视”对方。
　　林沐秋看着许逸尘那张同样狼狈不堪的脸，看着他脸上沾染的泥土和血迹，心中那股愤怒和不屑，不知何时，悄然发生了变化。他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学渣”，似乎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至少，他有勇气。
　　许逸尘也看着林沐秋，看着他平日里总是带着浅笑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疲惫和一丝倔强，他也第一次觉得，这个“天之骄子”，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高高在上”，他也会疼，也会累，也会像个普通少年一样，用拳头来解决问题。
　　空气仿佛凝固了。
　　许久，林沐秋才先开了口，声音沙哑：“你……服不服？”
　　许逸尘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服？我凭什么服你？”
　　林沐秋也笑了，笑得同样难看：“那……再来？”
　　“来就来！谁怕谁！”
　　然而，两人都只是说说，谁也没有真的再爬起来。
　　夕阳彻底落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林沐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依旧躺在地上的许逸尘，转身准备离开。
　　“喂，林沐秋。”许逸尘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林沐秋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下次……我不会再让你了。”许逸尘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林沐秋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一丝血腥味：“随时奉陪。”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操场，只留下许逸尘一个人躺在原地，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