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遥于芷》天零零地灵灵

26、距离

　　夜色很深，校园的灯光透着淡淡的橙色。
　　林芷一个人坐在宿舍阳台的铁椅上，手边放着一杯凉透的牛奶。

　　十月的夜风有点冷。
　　她抬头，看着天上稀疏的星光，思绪却一点一点飘回那些年——

　　小学的操场上，那个笑着给她塞糖的女孩；
　　初中的教室，星遥趴在桌上打瞌睡，她替她挡住阳光；
　　高中的走廊，星遥跑过来，笑着举着一把伞，说：“快点啦，别淋湿了。”

　　那些画面像旧电影的片段，一帧一帧地闪过。
　　林芷的手轻轻收紧，掌心微凉。

　　她不是没想过重新开始。
　　只是——每次靠近，她都害怕。

　　她知道星遥心软，总会笑着说“没关系”。
　　可那种笑，比哭还让人难受。

　　“许星遥啊……”
　　林芷低声呢喃，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她闭上眼，眼角有一点微热。

　　?

　　同一时刻，星遥在另一栋宿舍楼的屋顶。
　　她正被一群朋友围着笑闹。

　　“星遥，那个学妹真的对你有意思欸！”
　　“你又拿别人糖吃，太渣了吧！”

　　她笑得大声，故作无所谓地甩了甩头发：“哎呀，糖是她硬塞给我的啦。”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可当人群散去，夜风拂过，她的笑也渐渐淡了。
　　她掏出手机，屏幕亮起，聊天列表上，林芷的头像依旧静静躺在那里。
　　最后一条信息还停在一周前——

　　星遥：你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
　　林芷：我有事。

　　“每次都‘有事’。”
　　星遥苦笑，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是不懂。
　　只是还抱着一点幼稚的希望——
　　也许有一天，林芷能再次笑着喊她的名字。

　　?

　　第二天的午后，冲突来得比想象中更突然。

　　那天，社团活动定在下午三点。
　　星遥提前到了排练室，准备剧本和灯光。
　　但林芷迟到了二十分钟。

　　星遥忍着没说什么。
　　只是她递过去的剧本，林芷看了一眼，皱眉：“这段你改过？我昨天才发给你最终稿。”

　　“我觉得那句台词不自然，稍微调了一下。”星遥解释。

　　林芷语气冷了几分：“可那是我写的部分，未经我同意改了不太合适。”

　　“我只是想让它更顺。”

　　“许星遥，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舞台。”

　　那一瞬间，空气凝固了。

　　星遥的笑意一点一点消失。
　　“我只是想帮你。”

　　“我不需要你帮。”林芷声音平静，却带着冷意。

　　那句话像一根细针，扎进星遥的心里。

　　她抬起头，直视着林芷：“你是不是从来都这样？只要我靠近一点，你就要把我推远。”

　　“你太情绪化了。”林芷低声说。

　　“情绪化？”星遥笑出声，眼底泛红，“我连多说一句话都要小心翼翼，你说我情绪化？”

　　“星遥——”

　　“你到底在怕什么？怕别人议论，怕被误会，还是怕我真的喜欢你？”

　　林芷呼吸一滞，唇角微抿。
　　周围几个同学看了看，连忙避开视线。

　　星遥继续道：“我都已经压抑成这样了，你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这不是装作。”林芷的声音终于抖了一下，“是我们该有的距离。”

　　星遥愣住。
　　那句话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距离？”她哑着嗓子，“原来我们之间，还要算距离。”

　　林芷低头，不看她。
　　“你该知道，有些关系不能太近。”

　　“不能太近？”星遥一步步后退，喃喃重复，声音轻得几乎破碎。
　　“那你告诉我，我们到底算什么？”

　　林芷没有回答。

　　她只是站在那里，背脊僵直，指尖发白。
　　她能感觉到每一个字都在心口生疼——
　　但她不敢抬头，不敢让星遥看到她眼里的慌乱。

　　星遥看了她几秒，最终笑了。
　　笑容脆弱得像纸。

　　“我懂了。”

　　她转身离开，脚步很轻，却像带走了整个空气的温度。

　　?

　　夜晚，排练室空无一人。

　　林芷一个人站在窗前，灯光把她的影子拖得很长。
　　她盯着地面，忽然蹲下，抱住膝盖。

　　她不是没想挽回。
　　只是——
　　她怕自己一旦伸手，就再也收不回来。

　　她的世界从小就太冷了，所有的温度都要靠自己维持。
　　可许星遥出现的时候，她第一次感到“被照亮”的感觉。
　　而现在，那道光，快要熄了。

　　“对不起。”
　　她轻声说，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

　　?

　　与此同时，星遥走在宿舍的路上，风吹得她睫毛发颤。
　　朋友在群里问她：“今天排练怎么样？”
　　她盯着屏幕，敲下两个字——

　　“挺好。”

　　可手在发抖。

　　她抬头望向天空，深吸一口气，笑着对自己说：
　　“没关系的，我又不是没经历过离开。”

　　可那笑里，早已藏着泪。
　　夜雨绵长，宿舍楼外的灯光一盏一盏亮着，像潮湿空气里挣扎的萤火。

　　林芷趴在桌上，手边摊着未写完的作业。笔尖停在半空，许久没有落下。
　　她听见外面传来笑声，模糊的，有人打伞跑过，有人喊着名字。那声音在风雨中渐渐远去。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

　　许星遥：还醒着吗？

　　那一刻，林芷的心轻轻一颤。
　　光从手机屏幕上映到她脸上，照出一抹犹豫。

　　她看着那条消息，指尖停在“回复”上，却迟迟没有点下去。

　　几分钟后，星遥又发来一条。

　　我想见你一面。
　　就一面。

　　窗外的雨更大了。
　　她抬起头，望着那片模糊的夜色，心口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疼得发紧。

　　她知道自己不该去。
　　她已经决定——要彻底划清界限。
　　可那一瞬间，她也突然明白，有些人，一旦拒绝，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林芷缓缓起身，拿起外套，轻轻走出宿舍。

　　?

　　操场上空无一人。
　　雨滴落在塑胶跑道上，溅起一点点亮光。
　　星遥就站在那儿，伞下的身影单薄，外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看见林芷时，眼神里闪过一瞬的明亮，随后又变得小心翼翼。
　　“你来了。”

　　“只是想把话说清楚。”林芷的声音冷冷的，几乎被雨声淹没。

　　星遥苦笑：“好啊，那你说吧。”

　　“以后，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她低着头，声音很轻，却清晰得像刀。

　　星遥一怔，喉咙微微动了动。
　　“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还是因为你怕别人知道？”

　　“都不是。”林芷抿了抿唇。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连自己都不确定。”
　　她抬起头，雨顺着她的睫毛滑下，像细碎的泪。
　　“我不知道这是喜欢，还是依赖。我不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感觉，是心动还是习惯。我只知道，我不能再继续了。”

　　“不能继续？”星遥的声音颤了，“那你让我怎么办？”

　　林芷沉默。
　　她的手心冰冷，指尖微微蜷紧。

　　星遥上前一步，语气终于压不住情绪：“你知道吗？你一句‘不能’，就能让我的世界塌掉。”
　　她笑着，笑容湿透在雨里，“可是我还在等你。哪怕你不看我一眼，我都在等。”

　　“星遥，别这样。”

　　“我该怎么样？”她反问，语气几乎破碎，“装作没事？假装我们什么都不是？我做不到。”

　　林芷的嘴唇颤了颤。
　　“我们不一样。”她低声道。

　　星遥怔了几秒，然后轻轻笑了。
　　“是啊，我们不一样。你是所有人眼里的好学生、乖孩子、未来可期的人；而我只是……你不该靠近的人。”

　　雨声密密匝匝，落在两人之间。

　　那一刻，林芷几乎要伸手去握住她。
　　可就在那一秒，她的理智又一次将她拉回现实。

　　她后退一步。
　　“对不起。”

　　星遥的笑停在原地，像被风吹碎的光。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你从来没打算让我进你的世界。”

　　林芷抿着唇，什么都没说。

　　星遥把伞塞到她手里。
　　“别淋湿了。”

　　“那你——”

　　“我不怕。”她笑着后退，眼里有水光闪烁，“你走吧。”

　　林芷没有动。
　　她看着星遥转身离开的背影，在雨里一点点模糊，直到彻底消失。

　　她的心被雨声一点一点淹没，像掉进深海。

　　?

　　那一夜之后，两人再没有说过话。
　　信息停在未读状态，朋友圈成了唯一的窗口。

　　林芷偶尔还是会点进星遥的主页，看她发的照片，看她在校园草地上的笑脸。
　　她拍的光总是暖的，笑得像从未被世界辜负。
　　可林芷知道，那笑背后一定有她。
　　那种被掩盖的疼，她太熟悉了。

　　?

　　几周后，学校传出消息——
　　许星遥申请了交换项目，要去外省读下学期。

　　那天放学，林芷看见她收拾行李。
　　星遥坐在楼下的台阶上，手边堆着箱子，正低头发消息。

　　她犹豫了很久，终究没有走过去。

　　她从背后看着星遥——
　　她剪了短发，脖颈线条清晰，整个人像一束要远行的光。
　　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一别，也许真的回不来了。

　　风从走廊尽头吹来，带着书页的气味和一点旧日的夏天。

　　林芷轻轻开口：“再见。”

　　那声“再见”，被风卷走，无人听见。

　　?

　　夜晚，寝室安静。
　　林芷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旧本子。那是高中的笔记本，夹着一张已经泛黄的糖纸。
　　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几行字——

　　林芷，给你糖，不许再皱眉。
　　——许星遥

　　她盯着那几个字，眼眶一点点红了。

　　“我真的，舍不得你。”她低声说。

　　外面下起了小雨，像那年小学的第一场夏天。
　　一切都绕了一圈，回到了原点。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人再为她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