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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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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色的身影如鬼魅般融入金陵城的夜色,避开主干道的灯火,专挑阴暗狭窄的巷陌穿行。
斗篷的帽子已然放下,露出一张足以令月色失色的脸。
只是,八年前那个眉眼间尚存清澈与倔强的少年,如今已被一种靡丽而危险的锋芒取代。
他的皮肤是常年不见日光的冷白,唇色却嫣红如血,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眼尾染着若有似无的倦怠,可那瞳孔深处,却闪烁着冰封般的锐光,足以割伤任何敢于直视他的人。
脚步迅捷而无声,直到确认身后并无追踪,他才在一处僻静的、挂着不起眼黑色灯笼的宅邸后门停下。
指节在门扉上叩出特定节奏,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隙,他侧身闪入。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温暖馥郁的暖香扑面而来,驱散了外间的寒意,却也带着某种甜腻的、引人沉沦的气息。
廊庑深幽,灯火朦胧,陈设极尽奢华,却又处处透着不显山露水的雅致,与沈府那种正统的富丽堂皇截然不同。
苏夜脱下斗篷,随手递给一旁垂首侍立的、面容清秀的小厮,露出里面一身暗绣云纹的墨色长袍,腰束玉带,更显身姿颀长,风流蕴藉,却无端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他穿过回廊,径直走向最深处的一间暖阁。
阁内铺着厚厚的西域地毯,兽炉里熏着名贵的龙涎香,四面墙壁皆悬挂着价值连城的书画,但若细看,内容却多涉及隐秘的欲望与超脱礼教的狂放。
暖阁中央的软榻上,斜倚着一人。
那人一身素白宽袍,银白长发未束,流水般披散下来,衬得一张脸俊美近妖,眉眼间是历经世事、洞悉人性的淡漠与玩味。
他手中把玩着一支晶莹的玉笛,见苏夜进来,也未抬眼,只懒懒开口,声音如玉石相击,清越却带着寒意:“见着了?”
苏夜走到榻前不远处的紫檀圆桌边,自顾自倒了一杯温着的酒,仰头饮尽。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却也灼烧着空寂的胃囊。
他放下酒杯,才淡淡道:“嗯。”
“如何?”容渊终于抬眼,那双琉璃色的眸子落在苏夜脸上,带着审视,更带着一种如同打量自己作品般的占有欲。
“看你这一身寒气,是心绪难平,还是……失望了?”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苏夜转过身,直面容渊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被刺痛般的痕迹,但瞬间便被更深的幽暗吞噬。
“探花郎,风度翩翩,佳偶天成,自是极好。”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半分波澜,仿佛在评价一件与己无关的事物。
“哦?”
容渊放下玉笛,起身,缓步走到苏夜面前,修长的手指挑起他一缕墨黑的长发,在指尖缠绕把玩,动作亲昵,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掌控力,“既如此,为何还要去?不是自找不痛快么?”
他靠得极近,气息几乎拂在苏夜耳畔,“还是说,这里的日子,终究是比不上在他身边?”
苏夜没有避开,甚至微微侧头,迎上容渊近在咫尺的目光,唇边忽然绽开一抹极艳、却也极冷的笑容:“先生教我的,顺从欲望,掌控欲望。我想去,便去了。见他安好,我便……更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该做什么。”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蛊惑般的沙哑,“至于在那……先生不觉得,将高高在上的明月拉入泥沼,看着他被染黑,一同沉沦,比远远望着,更有趣么?”
他说话的同时,一只手已轻轻抚上容渊的胸膛,隔着丝绸衣料,能感受到其下强健的心跳。
他的眼神变得迷离,带着刻意营造的诱惑,仿佛瞬间从冰刃化为了缠人的丝藤。
容渊眸光一暗,显然被苏夜这瞬间的转变所取悦,更被他话语中隐含的、对林清辞的念头所吸引。
他的手指抚过苏夜精致的下颌线,低头,欲吻上那诱人的唇瓣。
苏夜却在他贴近的瞬间,微微偏头,那个吻落在了他的脸颊。
苏夜脸埋在他颈侧,在容渊看不见的角度,那双睁开的眼睛里,所有的诱惑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清醒。
帷帐落下,遮住一室旖旎。
“林清辞,我是染黑你……”在意识被情潮淹没的最后一刻,苏夜于心底低语:“还是……彻底毁掉这个不堪的我?”
暖阁内,龙涎香的烟雾袅袅盘旋,如同无形的触手,缠绕着每一寸空气。
容渊将苏夜置于柔软的锦被之上,银白长发垂落,与苏夜泼墨般的黑发交织,形成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苏夜闭着眼,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如同栖息的黑蝶。
他以一种娴熟的、近乎本能的反应迎合着,撩拨对方的神经。
“看着他风光霁月,看着他与旁人缔结婚约……我的小夜儿,这里,当真毫无感觉?”容渊低语,冰凉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按在苏夜心口的位置,感受着其下略微失衡的心跳。
苏夜睁开眼,眸中水光潋滟,是情动,亦是冰冷的清醒。
他抓住容渊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制止的意味,声音因情欲而沙哑,却字字清晰:“先生此刻提起他,是觉得……他能比先生更能让我快活?”
他主动贴近,唇边噙着一抹挑衅的、近乎破碎的笑,“还是说,先生需要靠想着他,才能尽兴?”
他喜欢苏夜这副模样——在沉沦中保持锋利,在迎合中暗藏反骨。
这让他感觉自己在驯服一头美丽的猛兽,而非圈养一只温顺的金丝雀。
苏夜带着更浓的鼻音,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沉沦。
云收雨歇,暖阁内只剩下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苏夜背对着容渊侧卧,墨发散在枕上,身形单薄,肩胛骨的线条清晰可见,带着一种易碎的美感。
他拉过锦被一角随意盖着,露出的肌肤上还残留着暧昧的痕迹。
容渊半倚着,银发披散,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苏夜的长发,神情餍足而慵懒。
“那沈家小姐,是个聪明人。”
容渊忽然开口,话题跳到了沈知微身上,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可惜了,是个女子,否则这金陵城里,倒多了个有趣的对手。”
苏夜没有回应,仿佛已经睡着。
他低下头,气息拂过苏夜的耳廓,“怎么?我的小夜儿是羡慕了?也想找个这般家世的靠山?”
苏夜终于动了动,微微侧过头,露出小半张脸和一只清冷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深潭般的静默。
“靠山?”他嗤笑一声,声音带着事后的微哑,却冰冷刺骨,“先生不就是我最大的‘靠山’么?有先生在,谁敢做我的靠山?”
这话听着是恭维,细品却带着刺。
容渊自然是他的“靠山”,却是将他拖入深渊,让他无法挣脱的靠山。
容渊闻言,不怒反笑,手指轻轻摩挲着苏夜敏感的耳后:“知道就好。若不是我当年从那些腌臜货色手中救下你,你早已和你那娘亲一样……”
他没有说完,但未尽之语如同冰锥,狠狠刺入苏夜心底最深的伤口。
苏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仿佛浑不在意。
他重新转回头,将脸埋入阴影中,只留给容渊一个沉默的背影。
容渊看着他这副模样,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他满意地躺下,从身后将苏夜揽入怀中,姿态亲密,却带着绝对的占有。
他要一点点磨掉苏夜对过去的所有眷恋,让他彻底明白,他只能属于这里,只能属于他。
“睡吧。”
容渊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明日吏部侍郎设宴,你陪我同去。听说……他有些特别的‘喜好’,或许,你能帮先生我拿到他手里那条漕运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