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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精彩的大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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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音站在拥挤的院子里,目光平静地扫过几间紧闭的房门,最后落回奶奶脸上,又问了一遍:
“我的房间在哪里?”
“房间?”梁老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三角眼一瞪,叉着腰就骂开了,“你个丧门星还有脸要房间?家里哪有你的地方!能让你进这个门就是天大的恩情了!还想挑三拣四?睡柴房都是便宜你了!”
周桂兰怯怯地看了一眼盛怒的婆婆,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梁音:
“音音……你、你怎么忘了?以前你爸在世时,最心疼你,专门在院子角上给你搭了那间小屋。你……你以前就住那儿,忘了吗?现在是你二妹芳芳住着呢。”
二婶立刻就不干了,她尖着嗓子反驳,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周桂兰脸上:
“周桂兰你胡说八道什么!那屋子我们家老二当年也没少出力!怎么就成了大哥专门给她一个人盖的了?都是老梁家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芳芳住进去怎么了?轮得到你一个二婚在这指手画脚?”
她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恶毒,故意拔高声音,确保左邻右舍都能隐约听见:
“再说了,要不是梁音当年不争气去坐牢,能把大哥活活气死吗?现在怎么好意思回来争这个抢那个的?要不是她,大哥现在还好好的呢!”
面对这番指责和辱骂,梁音表情都没变一下。
她等着场中吵闹声稍歇,才冷静地开口:
“你说我气死我爸,”她看向二婶,“证据呢?”
二婶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梁音会这么问。
这种家长里短的指责,从来都是凭情绪和印象,谁会去讲什么证据?
“什……什么证据?”二婶有些结巴,“街坊四邻谁不知道……”
“街坊四邻的闲话,能当证据?”梁音打断她,目光锐利,“说我气死父亲,有医院的死亡证明写着死因与我有关?还是说,你们亲眼看到我做了什么,直接导致他死亡?”
二婶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嘴里重复着:“就是被你气的!就是!”
“拿不出证据,”梁音的声音冷了下来,“就是诬陷。”
梁老太见势不妙,顿时开始捶胸顿足,哭天抢地起来:
“我的儿啊!我短命的大儿子啊!就是被你这个小贱人给克死的啊!
跟你那个没良心的亲妈一个德行!她早早跟野男人跑了,留下你这么个祸害!现在又回来气我!你们娘俩都是来讨债的!滚!你给我滚出去!”
她一边骂,一边就要上前来推搡梁音,情绪彻底失控。
一直缩在一旁的周桂兰,脸色变得惨白。
她看到婆婆真要赶梁音走,想到梁音一旦被赶出去,自己不仅要独自面对婆婆所有的怒火,之前“营造的那点好名声也会彻底破产。
在婆婆的手即将碰到梁音的前一刻,周桂兰不知从哪里涌上来一股勇气,猛地冲上前,用身体隔在婆婆和梁音之间,声音激动:
“妈!你不能全怪音音!根本不关她的事!”
她这话石破天惊,让想过来拉架的梁乐都惊呆了。
周桂兰豁出去了,眼泪涌了出来,积压多年的委屈瞬间决堤:
“当年……当年建设为什么会累倒?是因为厂里那笔加班费!他为什么拼了命要去挣那笔钱?还不是因为你们逼他给老二还赌债,等他累病了,需要用钱了,妈你却把家里的钱全都拿去给老二还了赌债!
一分都没剩下!建设是累倒的,也是没钱耽误了治,才……才没的啊!跟音音在不在牢里根本没有关系!”
死寂。
院子里是死一样的寂静。
二婶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转而变成惊慌和愤怒:“周桂兰你放屁!你胡说八道!”
而最震惊的,莫过于梁乐。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样,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和难以置信:
“妈……?你说什么?你……你早就知道?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为什么让所有人都说是姐害死了爸?!”
梁乐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崩塌了。
他一直活在“姐姐气死爸爸”的阴影里,对姐姐又恨又怨,却没想到真相如此不堪。
要不是姐姐现在失忆了,变得陌生又强大,他心中的恨意根本无法消退。
周桂兰捏着衣角,眼睛通红,不敢看儿子。
梁老太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张着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慌和心虚的情绪,指着周桂兰,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了。
“够了!”
一直沉默抽旱烟的梁老汉猛地将烟袋锅子在台阶上磕得梆梆响,沉着脸呵斥道:
“桂兰!你胡咧咧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出来有意思吗?还嫌这个家不够乱?!”
他眼神严厉地瞪了周桂兰一眼,一锤定音:
“都别吵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梁字!老大已经不在了,吵他能吵回来吗?芳芳那屋……挤一挤!
梁音刚回来,就先跟芳芳挤一挤!这事就这么定了!”
老大的死他也心痛,可是死了的人就得为活人让步。
院子里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二婶明显松了口气,只要不追究赌债和钱的事,让女儿挤一挤算什么。
梁老太喘着粗气,别开脸,不敢再看任何人的眼睛。
周桂兰瘫软地靠在墙上默默流泪。
梁乐死死咬着牙,拳头紧握,胸膛剧烈起伏,对这个和稀泥的结果充满了不甘。
梁音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陌生的“家人”。
她没想到,刚回到这个“家”,就能看到这样一出精彩的大戏。
她心中冷笑。
这争抢陋室的戏码,看似粗鄙不堪,内里的门道却与她前世经历的教内倾轧并无二致。
梁老太的怒骂,二婶的挑拨,看似是针对她这个人,实则是要给她定性。
用一个“不孝”、“克亲”、“有罪”的名头,将她牢牢钉在家中的最底层。
一旦这罪名坐实,日后便可名正言顺地驱使她、压榨她。
梁老头看似公允,实则是默许甚至纵容这种压制,目的无非是维持他掌控全家的地位和权力。
就连继母周桂兰,又何尝不是为了将她推出来,当她的挡箭牌?
这些心思,在她眼中浅白得如同摊开的账本,一笔一笔,写的尽是“利益”二字。
‘无非是想先将我踩入泥里,日后才好摆布利用。手段倒是比魔教那些长老,拙劣得多。'
在前世,若有人敢在她面前玩弄这等心机,早已成了她琴下亡魂,魂飞魄散。
目光扫过这狭窄的院落,以及院中神色各异的几人。
这里,不值得她再浪费时间
她侧身,一把捞起梁乐的手腕。
“走。”
找个客栈落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