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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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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马三当真气笑了。
“成婚是假的。”
“恩。”
马三看了眼林书墨,住了声,林书墨看来是决心要回去了,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回去可能会死的,少爷他无暇顾你。”
“恩。”
马三长长叹了口气,咒骂了一句,他娘的。
“我送你回去。”
林书墨愣了愣,说道:“不需要的,我能自己回去。”
“你能个屁,这一路来,我们也不是没遇到过劫匪,就你这小身板,不够他们砍三段。”马三当真是有些气急败坏了,这一趟千里迢迢来,又空手回去,算个怎么回事。
“我走官道,不走小道。”林书墨说。
“得了吧,孤身一人的,哪里是安全的。”
“你也别多想,更别又想着自己偷溜,我马宗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少爷于我们马家有恩,你又是少爷看重之人,再送你一程,权当是还少爷恩情了。
不过,到时我就不同你进城见少爷了,我怕,到时少爷见我又将你送了回去,会让我二哥揍我。”
林书墨愣了愣,想着老实本分的马二哥追着马三哥打的场景,不禁笑了,便也不再推拒,诚心诚意道:“多谢三哥。”
“早些歇着吧,明早起,又有的奔波了。”
马三哥站起身,心里直叹命苦,还想着能歇上几日的。
第二日清晨,军营里。
季牧云走进一个军帐,对着自家威严无比的父亲,行礼道:“将军。”
“恩。各处都巡防好了?”
“是。”
“容歌那边呢?”
“说是皇上已经按捺不住,也就这些时日了,应是在他大婚之日动手,他说我们的皇上最喜看的便是别人家中喜事变丧事。”
军帐里陷入了沉默,季侯爷那久经塞北的寒风,沙场上的杀戮沉淀而成的不怒自威的面庞,此时也流露出了一丝悲痛,是一位父亲无力保护自己孩子的哀伤。
“容歌他,受苦了。”
季牧云未接话,也无需接话。
“容歌,派来的两人,可安置好了?”
“他们回京去了。”
?
季侯爷抬眸看着季牧云。
季牧云无奈地笑了笑,“容歌的雀儿,不想呆在这,他想飞回笼里陪容歌。”
只可惜,最终,林书墨依旧未能逃脱命运的作弄,未能在十五日前赶回京中,见到他的少爷。
三月初八日夜间亥时时分,河东郡桃林县大震,刹那之间,地陷山崩,房屋摧折,树木倒置,其威力之大,犹如巨龙翻身,地裂成涧,山移河徙,震波远及京都,京中亦有震感。
清晨的曙光未能唤起新一天的生机,而是照亮了满地狼藉,山河破碎,桃林县几被夷为平地,死伤无数。
林书墨于茫茫一片哀嚎声中,久久缓不过神来,他未受重伤,只受了些轻伤,地动之时,他还未歇下,还未反应过来之时,马三哥便带着他冲出了客栈,片刻之后房屋轰然倒塌,一片接着一片,马三好不容易才带着他到了片空旷处。
一夜之间余震十余起,人人自危。
好不容易熬至天明,如炼狱般的场景,冲击着每个人的头皮,令人浑身战栗不止,灾难远没有结束。
他们的马匹早已不知所踪,即便还在,他们也无法丢下这般惨景一走了之。林书墨强忍着浑身的战栗,和马三哥,和其他幸存者一起,尽力将被压在废墟下人抬出。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官府之人到来,可在如此灾难前,当地县衙门所剩的那些兵丁,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如此无助无望地渡过了五日,依旧不见其他州府的增援到来。
桃林县的知县大人急的团团转,这桃林县的知县倒是个难得的好官,地动发生时,衙门也损害惨重,县衙门也都塌了半边,知县大人在余震过后,也顾不上伤势,便紧急召集了还能行动的文书衙役着手救人,只是伤亡太多,能行动的太少,单县衙门周边的损害,他们都救不过来,一些受伤被救出的人,只是缓和了会,便也爬了起来,跟着扒土挖人。
知县大人一边救援,一边让文书记录灾情,紧急上报,可多日过去,无论州府还是朝中都无半点音讯传来,县中的粮仓也被毁了大半,剩下的支撑不了多久,周边县乡亦损失惨重,尚且自顾不暇,只能等朝廷或其他州郡的支援,多日未能休息的县大人,满眼的血丝,无可奈何下,决定再派人去朝中请求紧急赈灾。
马三哥这些时日都在府衙中帮忙,知道后,找到知县,让送报的人将林书墨一同带进京,他说,他们是靖安侯府中人,让林书墨进京后,去请求侯府中的少爷夫人帮忙,若是朝中一直未派人下来救灾,侯府或许能帮上一二。
知县同意了。
但林书墨却犹豫了,这些时日,他内心的煎熬无以复加,一边是少爷,一边是待救的百姓,他虽然急切地想回京见季容歌,可此时这里却更需要人。
马三哥却说道:“你在这也就只能做些熬粥包扎伤口这些许小事,如今这里最缺的是食物药材,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若再无足够的食物药物,之后将死更多人,如今朝廷是靠不住的,朝中那些官员各个党派之间尚且争斗不休,怎会将普通百姓放心上,那皇上更是指望不上,国库早已被挥霍一空,还只想着扩充宫室,广招秀女,哪舍得将银子放出来。
这知县怕是等不来朝廷的救援,即便来了,定也是敷衍了事的。
虽不知能不能赶的上,回去找少爷吧,少爷总有办法的,比你呆在这强。”
桃林县距京都八百里,快马加鞭,两日内可赶至京中。临出发前,林书墨将姜铭儿此前给他的玉环拿给了马三哥,他说若是求不来京中的救援,便让马三哥拿着这个去豫州找姜铭儿,虽说豫州比京都离这远了些,但终究算是一丝希望,或许能得到些帮助。
十四那日,林书墨同送报之人一同进京去,行至半路,便遇上了一队往桃林县去的运粮队伍,一问才知是京中一员外郎得知此地大震,聚集了些米粮与药材送往震区去,只是购置这些花了些时日,所以晚来了些。
送信之人和林书墨都有些诧异,都说为富不仁,没想当真还有如此良善的富人家,对此他们感激不尽。
也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些京中的事,初八日那晚,京中多数人也感受到了地面的摇晃,不过只是杯中之水晃动了几下便平息了,并未引起其他异样,第二日大伙也都只是像寻常一样过日子。
若不是他家老爷突然说要让他们购粮运粮到此,都不知这里原有如此大震,朝中多日来也无邸报公示。
他们叹道,当今的世道当真是每况日下了,那京中的权贵人家,倒是依旧过的滋润,不是这家今日宴客看戏,就是那家明日聚友吟诗,说起来,明日便是那靖安侯府的少爷大婚之日,前些时日,听说为了这大婚,银两花的跟流水似的。还有那皇上,明晚也要乘着月圆之日,汇聚宫妃办个什么‘百花争艳’的宫宴,为此,皇上还让朝中的大臣都上贡了宝贝,我家老爷也献了。
当真是荒唐的很,当官的搜刮百姓,这做皇上的也是不要脸地以各种名义朝大臣们伸手。
他们说,此次大震,定是君道有失,才天降噩运,这是亡国之兆。
哎,谁说不是呢,只是无论如何,他们还得进京上报,并未多做停留,后来在路途中他们又碰到了几路运粮往河东郡去的,皆是富豪乡绅自发的,这倒真是奇了。
只是他们紧赶慢赶,却最终未能在十五日那天在京城城门关闭前到达。
那日城门早早便关了,比往常提前了一个半时辰,听守城门的官吏说是城里出了盗贼,为防盗贼逃脱,才下令提前关了城门,林书墨望着那闭紧的大门,任由一股无力感将他吞噬,明明此时天色还未晚,明明他们赶上了的。
这一夜,林书墨一夜未睡,独自守在城门外,夜半之时,他听见了城内一片骚动,火把的余光划过幽暗的夜空。
林书墨扑到城门前,边捶打着大门,边大叫的开门,他此时脑子已经无法思考任何东西,只想着进城,回到少爷身边。
守城的守卫自然也发现了城里的骚动,但没有命令谁也不敢擅离职守,更别说打开城门了。林书墨被守卫架开,怒斥的驱离。
第二日天亮城门也未开,城门整整关闭了一日,城门前聚集了许多要进城的,人心惶惶不安起来。
直到第三日城门才打开。
朝中颁布诏令,靖安侯府造反,弑君犯上,下令捉拿靖安侯府与其相关人员。发檄文到各州郡,令各州派兵讨伐辽州逆贼季侯爷。
可在朝廷的檄文到达各州郡前,各州郡守却先收到了辽州来的讨伐书,书文上厉声严讨当今皇上的罪状,桩桩件件,愧对天地百姓,不配为天下之主。
至此辽州算是公然反叛。
而接到朝廷的檄文之后,各州郡也只有少数州郡应召,多数都按兵不动。朝廷不得不亲派京中校尉军出京追剿。
此后,林书墨才知,皇上派兵在十五晚围剿了侯府。然而奇怪的是,当晚,侯府少爷大婚,满堂宾客,热闹非凡,禁卫军们冲进去后,便对着满堂宾客就是一顿砍杀,杀红了眼的禁卫军半响后,才发现,躺着的却都是他们自己人,侯府中方才还在欢宴的人全如烟一般消失了。空荡的侯府,挂满了红灯笼,此时却静的令人脊背发凉。
此事,之后更是成了京中人们口中的奇闻。
而原本该在府中当新郎宴宾客的季容歌,却出现在了皇上后宫的宫宴上,在所有人未反应过来之际,便已经一刀结束了当今皇上的性命,就如同那做了无数次的梦一般,看着他捂着血涌不止的脖颈,瞪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之后季容歌便消失了所有踪影,无人知其在哪!
此后,朝廷军还未至辽州,便先受到了河东郡百姓的阻扰,因受灾严重,朝中又不作为,饥寒交迫的百姓早已怨气冲天,见朝廷军来,不但不体恤他们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还要糟践他们所剩无几的东西,当下百姓便反了,州府知州派兵镇压,却被愤怒的百姓冲进了州府衙门杀死,吊在了城门示众,而这知州便是杀了林书墨父母一路升迁至此的那位县太爷。
至此河东郡反,并迅速攻占其他州郡。
而朝中,皇上死后,朝中为立哪个皇子争斗不休,只得太后临时听政,还未争出个结果,原本还在观望的各方势力,便个个反了。
朝中便再也无暇顾及那早已一空的侯府,林书墨乘夜进了侯府,回到少爷的院子。即便这里早已一片狼藉,府中之物已被抢占一空,林书墨还是躺在了那张曾和少爷相拥而眠的床榻上。
“少爷,我回来了。”林书墨小声说道。
可回复他的只有院中的风声。
在辽州,因季侯爷多年来镇守辽州,在当地胜得民心,再加之制军有方,辽州固若金汤,即便国内大乱,依旧镇着边境,令外族无趁虚而入之机。
另季牧云领了一军,慢慢攻占了多地,许多地方的谋臣将领都是当初季容歌在京中结交,在其被江程迫害时,助其逃出京城的,当看到季牧云那和季容歌一摸一样的面容时,无不震惊,首当其冲的便是豫州,姜铭儿,如今的豫州萧氏嫡长孙,在见到季牧云后,不久便劝其叔父归降,再加之季牧云之后所展现的军事才能,众人即便不愿也不得不归降。
三年后,新朝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