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不乖》孤木姥姥

13、骗子

　　可林书墨刚在那人跟前站住，便又退后了一步，这人不是少爷！林书墨不知所措的环顾了下四周，确定自己还在将军府内。

　　林书墨警惕地看着那人，那人也抬起头来看向了林书墨，露出和季容歌如出一辙的面容，笑道：“怎么，不认识你家少爷了？”

　　林书墨紧抿着唇，浑身战栗道：“你不是少爷，你是谁？”

　　那人放下手中把玩的茶杯，好笑道：“你是侯府的仆人，自然也该唤我一声少爷，侯府的少爷，可不只容歌一个。我叫季牧云，是容歌的哥哥，你可记住了？”

　　“你骗人。”林书墨脱口而出，紧蹙着眉，不愿相信，明明在府中，也从未有人提过，侯府还有另一个少爷，少爷也从未说过自己还有兄弟，可眼前这人分明和少爷长的一模一样，又让他不得不信。

　　“你一时不信也正常，除了家父家母和其他几个至亲，知道我的确实少之又少，我也是十五岁后才得以见到家父的。

　　不过和容歌，我们倒是从小彼此相识，我们是双生子，即便出生后便从未见过面，相隔千万里，但我们依旧能彼此感知对方，你看，我俩一模一样的脸，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说是一模一样，其实也不尽然，两人眉眼五官虽极相似，第一眼极易让人将两人混淆，但细一看，两人其实完全不同，季牧云的面容偏凌厉，而季容歌的则偏于柔和，两人肤色也不同，季容歌的白皙，季牧云的则更深。

　　林书墨又细细地看着眼前人的眉眼，烛火有些昏暗，但也足够让林书墨看清了眼前人眼里的桀骜不驯与洒脱，那是与少爷温和，沉静如渊截然不同的神情，若说眼前人像是翱翔于塞北的鹰，少爷便是困在笼子里的凤鸟，两人虽有一样的面容，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林书墨微握着拳，收回视线，软下声来说道：

　　“小的要见侯爷，您能带小的去见侯爷吗？”

　　那声少爷他是叫不出的，他的少爷只有季容歌，林书墨也不想和眼前之人呆一处，哪怕这人是少爷的孪生兄长，此时他只想早些拿到解药，早些回京，至于侯府究竟有多少个少爷，他不想知道。

　　这也是少爷计划好的吗？

　　少爷让他来辽州，其实是为了让他来见这个人吗？又是为了什么？

　　他不想知道。

　　他想那不会是他想知道的，连日来的不安，在见到这张和季容歌一样的脸后，似乎有了答案，可他不想要这个答案。

　　季牧云挑眉，说道：“明明我和容歌长得一样，也同是侯府的少爷，怎么，你似乎很不待见我？”

　　“没有，小的只是有要事要找侯爷，求您带小的去见侯爷。”林书墨低下头说着。

　　“要事，什么要事？同我说也是一样的，家父你就不必见了。”季牧云站起身，往前跨了一步，逼近林书墨。

　　此时，林书墨才发现，季牧云的身量也比季容歌的更高，身形也更加健壮，一身玄色银纹的锦衣劲装，更是衬得季牧云魄力十足。

　　林书墨被逼得又退后了一步。

　　林书墨身子有些发抖，带着些许难以抑制的颤音：“少爷让小的带了封书信给侯爷，事关紧急，还请您别为难小的。”

　　季牧云又逼近了一步，一把捏住林书墨下颌，逼迫林书墨抬起了头，冷声道：“真不听话，我说了，家父你就不必见了，交给我也是一样的。”

　　林书墨咬着唇，伸手拂开钳制住他下颌的手，侧过身便想绕过季牧云，自己出门找人去。却又一把被季牧云抓着了手臂，林书墨反掌便想反抗，但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哪是季牧云的对手，一下双手便被制住，反身被压制在了桌子上。

　　屋里传出一阵杯碟破碎的声响，林书墨不死心地扭动着身子想挣扎：“放开我。”

　　“呵，还是只小野猫，模样倒也不错，不如......”

　　季牧云话还没说完，便住了嘴，只因他敏锐地察觉到被他压在桌上的人哭了，默默无声地哭了。

　　季牧云皱眉静默了会，松开了钳制住林书墨的手。

　　此时林书墨反倒不再挣扎着起来了，而是趴在桌上任由泪水肆溢。

　　季牧云讪讪然道：“行了，别哭了，怎么跟个姑娘似的，说哭就哭，我也没怎么着你。”

　　林书墨不理他，等情绪稍微平复了些后，才站直了身，伸手擦了把泪，湿漉漉的眼直视着季牧云说道：“没有所谓的神医，没有所谓的解药，少爷都是在骗我的，对不对？”

　　季牧云愣了愣，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叫了人进来，让他们多点了几盏灯，并将方才打碎的杯碟清理干净，端上新的茶水来。

　　屋里亮堂了许多，林书墨可以更清楚的看清季牧云的模样，和少爷当真是像极了却又全然不一样，如像是同一个人却处在了不同的世界里。

　　季牧云重新坐回椅子上，一手搭在桌子上，他让林书墨也坐下，但林书墨摇头拒绝，他此时只想站着。

　　季牧云便也不勉强，开口问道：“你怎么猜到的？“

　　林书墨不说话，两人在沉默中对峙着。

　　“没人来叫小的起来，而您又出现在这儿，坐等小的醒，这不合常理。”林书墨先开了口。

　　“哦~，怎么不合常理？”

　　“正如您所说，您是少爷，小的是仆人，断没有主子等着仆人的道理，是少爷事先同您说过了什么，对吗？

　　这个时辰，您又在这，您定也是见过马三哥了的，知晓小的是来替少爷取药的，可您只字不提取药之事，小的要见侯爷，您又不让。

　　少爷十岁中毒，十五岁侯爷为少爷寻到了神医，如今又近五年了，才寻到解药，若真如此，十年了，也未放弃寻医问药，可见侯爷对少爷的看重，如今终于寻得解药，应是极重视的，应当一回府，知我们来便叫我们去问话的，可您没有。

　　还有您......”

　　......

　　“还有什么？说下去。”

　　“还有，”林书墨胸膛重重地起伏着，鼻头又酸涩得紧：“还有，因您在，因您出现在我面前，二十年，您藏的好好，瞒过了所有人，如今却这般轻易见我这么个未见过一面的仆人，是因无需再隐瞒了对吗？

　　少爷，少爷从一开始便没打算活着离开京城，对不对？”

　　这只是林书墨的猜测，可在看到这张和季容歌一样的脸时，这个想法便出现在了林书墨的脑海里，他只是不愿意承认，季容歌安排了诸多人离京，却唯独没想要自己离开。

　　季牧云沉着脸，半响了才说道：“你很聪明。”

　　“不，我一点儿都不聪明，我若聪明，我便不会在这里。”而是在京中陪着少爷，死也不离开。

　　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再落下。

　　“所以，当真没有解药吗？”林书墨仍希望自己只是猜错了。

　　季牧云久久看着林书墨，摇头，打破了林书墨最后一丝希望。

　　眼一眨，眼泪还是没出息地掉了下来。

　　“那为何，少爷不吃秘药？”林书墨哽咽地问。

　　“神医不假，只是当年神医便下了断言，无药可治！时机太晚，那时容歌吃那秘药已经吃太久了，继续吃秘药，活不过二十岁，不吃，可以拖延些时日，但最多不过两三年，那神医也说，不如继续吃那秘药，还能少遭些罪，容歌是为了多挣取些时日，才忍痛不吃那秘药的。”

　　所以季容歌并没有完全说谎，他只是改变了些许结论，不然他也怕瞒不过林书墨，林书墨虽看着有些笨，但有时直觉却敏锐的很。

　　林书墨此时脑子里有些混乱，心更是疼得被绞碎了般，少爷为了骗他当真是煞费了苦心，他怎么能一次次那么信誓旦旦地对他保证会等他回去的呢？

　　“那少爷，让我来辽州，究竟是做何打算，是让我来给您当仆人吗？”

　　季牧云摇头道：“不是，容歌让我多照顾你，保你余生无忧，但你是自由的，哪都可以去，不过近些年，你最好是留在辽州，如今天下就要乱了，其他地方不甚安全，若你想住将军府也可以一直住，若是想在外边，我也可以让人购置一处宅院给你。”

　　林书墨抿着唇不说话。

　　季牧云轻笑道：“容歌怕我对你不够上心，对我说了许多你的事，他想让我知道你对他有多重要。只怕那些话，他都从未和你说过。”

　　季牧云站起身来，说道：“不着急想，先休息些时日再说不迟，还有抱歉，方才并不是有意戏弄你，不过是有些好奇，能被容歌如此放心尖上的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林书墨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季牧云，他说少爷将他放在心尖上，这怎么可能？少爷，少爷，少爷他就是个骗子......

　　见林书墨咬牙，愤然不信的样子，季牧云指了指心口，说道：“我和容歌是双生子，这里是有感应的。看你哭成这般模样，想你也是心悦容歌的，你俩还真是天生一对的傻子。”

　　季牧云拍了拍林书墨的肩：“安心呆在这，别辜负了容歌的好意。”

　　见季牧云就要打开房门出去，林书墨才从一片茫然的心悸中回过神来，忙开口叫道：“等等。”

　　季牧云停下来，转身看向林书墨。

　　林书墨忙打开自己的包袱，从中取出了层层保护好的书信和信物，虽然如今或许已经不重要了，但既是少爷要让他给侯爷的，便还是要给的。

　　“这是少爷给侯爷的书信和信物，还麻烦您代为转交。”林书墨将书信和信物递给季牧云。

　　季牧云看着那书信和信物，接过后，又递给林书墨，说道：“这不是给我们的，而是容歌给你的，你自己打开看吧，算是容歌和你道个别。”

　　季牧云走后，林书墨坐在桌前，盯着那封书信和信物许久，那信物不是别的，却是当初姜铭儿给他的那个玉环，季容歌是想说他若是不想呆在辽州，便去豫州找姜铭儿吗？

　　那封书信林书墨最终也没打开，而是又将它们放回了包袱中，重新打包好。

　　想只是一封书信便将他打发了，林书墨才不要就此如了季容歌的意。

　　林书墨打开房门，他想要出来透透气。一打开房门，便看到马三哥坐在他房前的石阶前，林书墨脚步一顿，还是跨出了房门，坐在了马三哥身旁。

　　“你可还好？”自季牧云进了林书墨的屋，马三便一直守在门口未曾离开。

　　林书墨点头“恩”了声。

　　两人静默无语了会，马三从旁拿出了一个布包着的大饼，递给林书墨：“这是在街上买的，他们这特有的馕饼，嚼着还挺香的，给你试试。”

　　马三难得地有些心虚，初在侯府中时，原先他对那个年纪小，温顺乖巧，常替他跑腿的林书墨挺喜欢的，当成半个弟弟来看。

　　可后来林书墨得了少爷眷顾，处处被宠着，府中私下里传了不少难听的，他虽对少爷的床帏之事不感兴趣，但心底对林书墨却也颇为不屑起来。

　　倒是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那么温顺无害的一个人，胆子倒是大的很，那时林书墨跳水救人，他虽气他莽撞愚蠢，却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胆量。

　　之后一路北上，他因顾及林书墨，原想买辆马车，反是林书墨说直接骑马，他说骑马更快，他会骑马。

　　一路颠簸，行多宿少，硬是没听他说一句苦。

　　他也看出来了，林书墨当真将少爷看的极重。

　　是以越靠近辽州，他反越心虚，他明知没有所谓的解毒之药，却什么也不能说，只能看着林书墨一股劲得朝着那虚妄的目标奔去。

　　唉，他甚至有些怀念起那个只要有吃的，就能满眼冒星光的林书墨了，而不是面对眼前一脸愁闷的林书墨。

　　“抱歉，没能事先告诉你，少爷他也是一片苦心，你也别怪少爷。”

　　“我知道。”

　　“之后，你做何打算？”马三问。

　　“三哥，你呢？留在这？”林书墨反问道。

　　“是，少爷原本便是让我来投靠侯爷的，只是我也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一位少爷，此后我便会跟随这位少爷。”

　　.......

　　沉默了会，马三说道：“留下吧，少爷他，顾不上你。”

　　“我要回京。”林书墨说，他没打算瞒着谁，那人也说了，他是自由的，哪都能去，他当然也可以选择回京。

　　“哎，你，回去做什么呢？少爷他......，你回去也帮不上忙，也解不了少爷身上的毒。”

　　“恩，但我还是要回去。”

　　“你这人怎么还讲不通了！！”

　　“少爷三月十五日成婚，我能在那之前赶回去。”林书墨没有辩驳，只是如此说道。

　　“你还想回去抢婚不成？”

　　林书墨抿了抿唇，像是当真在思考这事的可行性，继而说道：“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