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烬》一木千声

3、清河镇再相逢

　　就这样一晃就过了好些时日，只出不进的日子终有尽头。昭明把银钱倒在桌子上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并没有多出一个子儿。要么去跟土地借一点？太丢人了。要是能联系上冥王新月就好了，昭明凝神静气，千里传音，香都烧完一根了，新月毫无反应。朋友是什么？朋友就是关键时刻会掉链子的人。又拉不下脸跟师尊求助，“天要亡我啊”院子里的柿子树上的某个柿子抖了抖叶子，昭明一抬头看着院落，扫视了一圈，总觉着哪里有点不得劲儿。
　　隔壁的王大婶见昭明这两天也没怎么出门，这时来敲了门。
　　“姑娘，这两天可是碰上什么事情了，都没见你出门，看你一个人在这儿住，这街里街坊的，我来看看你”
　　“大婶，你有心了，也不瞒你说，我这初来乍到地，一个弱女子也没什么本事，生活也是个问题，这两天正犯愁呢”这个时候，大丈夫当能屈能伸，不能死要面子，死要面子的下场就是活受罪。今天倒是有些奇怪，平地起妖风，昭明说道弱女子三个字的时候，无端起了阵风，墙角的扫帚被吹倒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想必姑娘这两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吧，姑娘，你等着，我灶台上还蒸着包子呢，我先去给你那两个”说罢，古道热肠的王大婶就回自己的小院了。没一会儿工夫就端着两个白胖的包子过来了。热情地把包子塞到了昭明的手里，笑着说道，“姑娘，你尝尝，我们家小虎可喜欢吃我做的包子了，一次能吃五个呢，生计的事情你也别发愁，等我家老头子回来，我让他去打听打听有什么营生可以做的”
　　昭明看着热腾腾地包子，听着王大婶这满是真诚的话，心里感到了暖意。初来凡间，萍水相逢地，或许她连自己的生活也是紧巴巴地，却仍旧还是对他人施以援手。“好，那就先谢过大婶了”
　　“对了，姑娘，你有什么拿手的伙计？女红？厨艺？或者写字画画呢？”王大婶真诚地发问。这一问还真是问倒了昭明，这天天喝露水就够了的神仙，谁能想到到了凡间会饿肚子呢？“大婶，我会算命”昭明灵机一动，女红？就没缝过一粒扣子。厨艺？小仙侍每天都端着露水和仙果来的。写字画画倒是沾点边，罚抄的时候倒是写过，画画属实是没有天赋。
　　王大婶一听，乐了“姑娘，在说笑吧，你这年纪轻轻地会算命？”“大婶，人不可貌相啊，这么着，我现在就给你算一卦，要是准的话，明天就劳烦你们家大叔给我物色个好地方，我好出门给人算卦”说罢，昭明倒腾了两下，望向门外，眼看着太阳就要落下，孩子们都快下学了。“大婶，你们家小虎今天被学堂里的先生说教了几句，原因是功课写得不好，被戒尺打了手心十下”昭明一脸笃定，王大婶则是将信将疑。
　　翌日一早，王大婶又来敲门，无奈昭明还是睡眼蒙眬的，打着哈欠去开了门。“哎哟，姑娘，你昨天说的可真是太准了，我家小虎昨天确实被先生训了，还打了手板，你可太神了”昭明神情戚戚，内心：那小虎子回家路上心不在焉的，手心通红，另一只手上拿的功课隐约有着朱砂批过的痕迹，远远地就看到了。至于被打了10下手板这一点，就不得不说了，撒谎这个事情吧就得半真半假，说得越具体就显得越真实，越笃定就越不会被怀疑。
　　于是，昭明就这么顺利地开始了她的算命营生，在街口支了个卦摊，第一天，没有一个人上前来算卦。收摊回家的时候，王大婶守在了她家门口，好心地问起了她的情况，顺便又塞了两个馒头给了昭明，颗粒无收。王大婶说，“女子算卦本就难以让人信服，更何况还是如此年轻的女子，这街上算卦的都是瞎子，发须花白的老者、道长之类的居多，你这副模样不行。”昭明觉得王大婶说得也不无道理。第二天，昭明换了身装束，盘了发髻，换上了道袍，挨了好几个时辰，终于有个姑娘上前来算卦，“姑娘，想问什么？”“小师傅，我想求姻缘几何？”说罢，那姑娘掩面一笑，脸红了红。昭明掐指一算，“姑娘，你下个月就会成婚”“真的吗？那对方相貌如何？”。昭明蓦地有点不可言说，该怎么安慰这个姑娘，她所配的另一半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呢？由于是第一个客人，昭明确实用心地推演了这姑娘的命盘，这个姑娘父亲是个好吃懒做的赌徒，母亲柔弱。姑娘倒是眉目清秀，奈何奈何啊。“小师傅，如何呢？”那姑娘又出声询问。昭明沉了沉心思，不该过多插手他人的命运。“姑娘，人不可貌相，姻缘天定，该当坦然接受才是”。那姑娘并未得到她满意的答案，但还是放下了银两，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昭明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发呆，其实这个姑娘会有两段姻缘，一段就是因其父的业障，被迫嫁给了半百的商贾，后来商贾患病瘫痪，看在这姑娘齐心照料的份上，离世前给了一纸休书。这姑娘后来又跟了他们家的一个忠厚老实的伙计。倒也还算是圆满。这人世间因缘际会怎么说呢
　　这第三天第四天都这么门可罗雀地过着。但是昭明在这大街上每天都观察着这镇子上的大事小事。前天来福客栈出现了一段原配捉奸的戏码，当然这场戏里，昭明也参与其中，原配来算了一卦，问的是自家男人和那个“狐狸精”在哪里，昭明收了银子，头一抬，眼睛往那来福客栈二楼一瞟，过了一刻钟，来福客栈就鸡飞狗跳了。卦摊上的卦幡也随风动了动。
　　还有齐大伯家的老伴久卧病榻，大夫一趟趟地跑，总也不见好。想着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故来找昭明算了一卦，想要给指条明路，换个大夫就会好的。后面听说那大夫被打了一顿，为了赚钱胡乱开药。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昭明就这么感受着。屈指一算，来到人间已有月余，就说这算命的营收倒是没挣到几个钱，起码温饱问题是解决了。鉴于日子有些平淡，昭明不由得开始怀疑这人间体验就这样？正愣神发呆呢，一道带着揶揄的声音传来，“这位招摇撞骗的小师傅，可否替我也卜一卦呢？”来人正是一月前的手下败将长烬，今天他倒是另一身打扮，雪青色长袍，一根羊脂白玉的发簪束着发，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但是他腰间挂着的东西怎么这么眼熟，“那不是我当掉了的那块石头嘛！”昭明的内心瞬间就炸了，他肯定是在讽刺我。不觉中，昭明目露凶光，神情甚是愤恨，长烬看着她的脸变了又变，只觉得好笑。
　　“我算卦很贵的”
　　“怎么个贵法？”
　　“三两银子算一卦”
　　“你怎么不去抢呢？”
　　“算不算，不算不要挡我生意”
　　“你昨天给那酒肆的伙计算卦不是才收了3文钱嘛”
　　“你怎么知道我只收了他三文”
　　长烬自知有些失言，忙转移了话锋“我今天没带那么多现银，我用这块灵石来抵你看够不够”
　　昭明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整个人看着生动了起来。后来回忆起这个画面，长烬用了垂涎欲滴这个词。
　　“那就先卜把”
　　“不行，先交钱再算卦，这是江湖规矩”
　　长烬失笑，这姑娘怎么这么心急。摇了摇头，取下了腰间的灵石递了出去。昭明接过后摸了摸，看了一圈，发现石头被系了个好看的挂绳，下面有个精致的平安结，末了还有流苏，颜色搭配得淡雅。甚是喜爱，凛了凛神，将石头揣进了自己怀里。
　　昭明装模作样地拿出了龟壳，问道“这位朋友想问什么呢？”，煞有其事地摇了两下
　　“那就问问姻缘吧，其他也都不缺”
　　昭明翻了个白眼，把龟壳里的铜钱又摇了摇，摆在了桌面上
　　沉吟良久，“啧。你命里克妻”
　　“你赶紧地把石头还给我”长烬一副无语至极的样子，伸手就要讨要那灵石。
　　“卦象上就是这么显示的，朋友，我劝你一句，他日你若遇到喜欢的人，就离她远一点，对你对她都好，各自保命比较重要”紧接着，昭明收了卦摊“我是看在你把石头还我的份上，你要知道女子在这世上本就不易，因一段感情万劫不复的话，是不是有点太过凄惨，我这是肺腑之言，我就先走一步了”
　　长烬就一直盯着昭明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