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光蛋的伪装法则》尽秋

19、坦白

　　“嗯？哦，我都行。”严寒揉着眼睛，漫不经心地说。

　　“客房被爆改成杂物间了……只能委屈你和我挤一晚上了。”

　　“哈哈。”严寒轻轻笑了两声，“和星露谷里一样了，不过你别把我挤到墙上去就好。”

　　“那肯定不会……”

　　俩人又摸着黑，蹑手蹑脚地往楼上房间走。

　　“我晚上要是抢你的被子，一定要把我打醒哦。”程希一边给严寒那边多分了些被子，一边说。

　　严寒笑了一下，没说话。

　　“晚安啦。”

　　“晚安。”

　　俩人钻进被子，程希仰面躺着，严寒则背对着他，头埋在被子里，只露出来一些头发。

　　程希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是睡不着。他看着天花板，听着夜晚的风吹动树枝发出的沙沙声，心里有些隐隐地难过起来。

　　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了呢。

　　算了，快点睡着就不用想这些了。

　　程希翻了个身，想要快点睡着。就在这时候，眼神和同时翻身的严寒撞了个正着。

　　严寒的脸还被手机屏幕照得亮亮的。

　　俩人一对视，又忍不住笑了。

　　“不困吗？”程希先开了口，随后抬手把床头的灯打开了，“这样对眼睛好一点。”

　　“嗯，有点睡不着。”

　　“你刚刚还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诶，看起来睡得很香。”

　　“是吗？那可能就是因为那时候睡了一会，现在就睡不着了。”俩人声音都很小，像是怕吵醒房间里熟睡的小狗。

　　“那早知道就不叫你了，就让你那样靠着睡好了。”

　　“会冷的。”说着，严寒又往被子里钻了一下。

　　程希笑了。

　　“谢谢你，程希。虽然听起来有点客气，但我真的很想谢谢你。”严寒声音听起来很闷，可能是埋在被子里的缘故。

　　“我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不对，应该是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严寒依旧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上半张脸来，他垂着眼睛，很平静地说。

　　借着昏暗的灯光，程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严寒——

　　他眉毛的形状很标致，像修过一样，没有一点多余杂乱，压在眼睛上，眼睫毛很长，但不翘，就静静地趴在眼皮上。他有点内双，但是眼睛不小，眼尾向上翘着，算丹凤眼，看上去像一只小鸟一样。眼珠正下面的眼睑上有一颗棕色的痣，眨眼的时候会被睫毛轻轻地刷过。

　　除了眼下的那颗，严寒鼻梁处还有一颗痣，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总的来说，严寒长得很清楚，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也可能是因为长得太过清晰，就自带了一种冷冷的感觉，让人不太敢靠近，但一眼看上去会感到很舒服，想要多看他两眼。

　　这也是程希一开始注意到严寒的原因之一。

　　“谢谢你。”严寒又一次轻声说。

　　程希终于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我也好久没这么开心了……谢谢你陪我。”程希害怕自己又盯着严寒看起来，又翻了个身，仰面躺着，两只手在脑袋下面枕着。

　　“我以前不是腿受过伤嘛，在家里躺了一年，一开始觉得不用上课还挺爽的，越到后面越难过，想回学校，想和朋友们一起玩，就算给我多加两节课我也愿意。

　　“之前我爸妈让我走读，我也是因为想在学校和大家一起玩拒绝了。我真的是那种没有朋友就活不下去的人啊。

　　“要是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早点遇到你，我估计会天天叫你到家里来玩的吧。”

　　说完程希笑着转过头去看严寒。

　　“幸好啊，幸好我来到了这个班，幸好我那天带了伞，幸好我换到了你的小组，幸好我们成为了朋友，幸好，一切都来得及。”

　　严寒抬起头看着程希，静静地听他说。

　　“你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一种人。你跟我完全不一样，你好像不需要任何人帮忙，自己就能把所有事都做得很好。可是有时候，我觉得你也会累，也会想在什么人身上休息一下，靠一下。我希望我能够成为那个人，成为你身边的人。只要是能帮到你，我就会很开心。

　　“所以你刚刚说你很开心，我想我可能比你还开心。这已经不能叫开心，对我来说已经是幸福了。只是……”程希顿了一下，眼神一下暗淡下来。

　　严寒依旧静静听着。

　　“我不知道下次这样开心会是什么时候了。”

　　“……我们的时间应该还很多吧？你想的话，叫我就好了。我不知道你那边怎么样，你已经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我们以后——”

　　严寒感觉到氛围有一点不对劲，眼神也紧张起来。他往程希身边凑了一下，一只手搭在程希肩膀上。

　　“严寒——”

　　程希打断了他，翻回身来面对着他。

　　“我们没时间了。可能下个月，最晚年底，我就要去西雅图了。”

　　严寒没说话，看着程希认真的眼神，不像在开玩笑。

　　“为什么偏偏我们认识这么晚啊……我还有很多想和你一起做的事，我们要一起逛公园，一起看电影，你说你喜欢小猫，我们还应该去摸摸小猫，做什么都不重要，只要有你在就好……”

　　说着，程希伸出手，抱住了严寒。严寒身上冰冰凉凉的，程希现在身上却滚烫无比。

　　“我不敢睡着，我怕一睁眼，就要离开你了。严寒，为什么我们不能早点遇到？”

　　程希的脸几乎埋在严寒锁骨的位置，他身上依旧有那股好闻的令人平静的味道。可是那股祥和的味道现在却像一把更利的刀，一下一下扎着程希的感官系统。

　　他声音很轻，传到严寒耳朵里却变得又沉又重。

　　他被程希紧紧抱住，比那天他抓程希手更用力，更温暖。他大脑几乎空白了，手从程希肩膀上挪到他腰间，轻轻抱住了他。他下巴搭到程希肩膀上，眼神有些迷茫。

　　“对不起……我情绪有点激动，一想到那天就快要到了，我就忍不住……

　　“其实我已经差不多做好了和这里的一切离别的准备，除了你。我还没有最好和你分别的准备，一点都没有。”

　　“……至少我们现在还在一起，不是吗？”严寒轻轻说，但是声音有些颤抖。

　　“以后的事既然已经无法避免了，就留给以后再伤感吧。现在继续开开心心地过，不好吗？”严寒说完，长长的睫毛又垂下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变得冰冷了一点，麻木了一点。

　　“嗯。”过了很久，程希才发出闷闷的一声，他轻轻松开严寒，依旧情绪低落地垂着头，但是没有哭。

　　严寒感觉到紧抱着自己的手渐渐松开，也收回了搭在他腰间的手。

　　他轻轻在程希肩头擦了下眼窝里还没流出来的泪，没有任何人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