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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没有办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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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宁身前神狐罩金光大放,粼光影晃动,显然是刚刚为她挡下了致命一击。
而赫连炤瑾那第二道足以将她击杀的锁链,距离她的咽喉只有咫尺之遥,狂暴的魔气甚至已经割裂了她颈侧的几缕发丝。
偏偏这本该彻底抹杀偷袭者发力量,正悬停在他保护的人面前,没有继续。
他看到了闻人宁眼中的茫然和痛楚,那痛楚更像是某种更深、更绝望的东西被瞬间击碎了。
“……为什么?”赫连炤瑾的嗓音嘶哑。
为什么要杀他?
“呃……”闻人宁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大口鲜血。
“都是骗人的……”赫连炤瑾顿了顿,抬起头来,神情冰冷,“连你也是一样的,全都是一样的,都想来杀我。”
“君上!”“师尊!”不远处传来急呼。
如悟率先冲到赫连炤瑾面前,惊骇地扶住他,“师尊!你怎么样?”
赫连炤瑾只是阴鸷地盯着闻人宁,无视流淌的血液和剧痛,“我不会再信任你了,闻人宁,你真的该死。”
血从他的唇角不断溢出,周围人都惊惧地看着他,没有人敢上前说些什么。
赫连炤瑾固执地等待闻人宁说些什么,闻人宁却什么都没说。
他的视线从闻人宁身上挪到金光逐渐黯淡的神狐罩上,“神狐罩……华容的气息。他也参与其中了吗?连这种宝器都给了你,本事真大啊,闻人宁。”
闻人宁已经无力再去说什么了,她的身体晃了晃,意识迅速被巨大的黑暗吞噬。
她倒了下去。
闻人宁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四肢百骸都生硬得钝痛,连呼吸都极其艰难,扯动肺腑的生疼。
身体沉重又麻木,连调度灵力也极其艰难。
她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这个她作为桃夭的时候被关押的囚笼。
她艰难地查看自己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了,但是魔君的暴怒一击必然没有那么轻易痊愈。
赫连炤瑾没有杀她,反而把她关在这个地方,是打算报复吗?
正当闻人宁思索的时候,昏暗的界限处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痛吗?”赫连炤瑾苍白的面孔在黑暗中浮现,裹挟着化不开的血腥味,“我也很痛。”
闻人宁看见赫连炤瑾的那一刻,呼吸一窒,五脏六腑愈发的疼。
她捂住作痛的肺部,深吸了一口气,“孔令呢?”
刺杀失败,希望孔令能跟先前一样,能及时溜走。
“闻人宁,我真的想知道,你怎么能这样的狠心?”赫连炤瑾惨淡地嗤笑一声。
他的神情冷凝下来,“他倒是机灵,想着逃出去搬救兵,被扣下来了。放心吧,他还活着。”
闻人宁稍稍松了口气。
“死到临头了还惦记着别人呢?”赫连炤瑾缓缓俯下身伸出手。
这回并非触碰她的脸,而是带着一种残忍的意味,轻轻点在她那被鲜血染红的衣襟上。
“你恨我吗?为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他的指尖隔着衣襟按压在伤口上,力道不重,却足以引出剧痛。
闻人宁眼前发黑,喉咙却被疼痛和恨意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
赫连炤瑾收回手,直起身,“这就受不了了?你还想逃出这里吗?”
闻人宁冷汗津津,只剩急促的喘息,手臂抑制不住地颤抖。
“你们还想活着离开阎魔殿吗?简直是痴心妄想。”赫连炤瑾冷笑。
“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也是我的错,与孔令无关。要杀要剐都随你的便,你放孔令走吧。”闻人宁说话都感觉嘶扯着嗓子。
“孔令!孔令!还是孔令!”赫连炤瑾却突然间爆发了。
“你以为你是谁?”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一个处心积虑、忘恩负义的刺客,光是刺杀尊者这条罪都能砍你千遍万遍了!本君留你一命,已是天大的恩赐!”
闻人宁沉默。
“即使是这样,你都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压抑的怒吼从赫连炤瑾喉咙深处迸出。
闻人宁甚至连一个解释都吝啬给他?他们都一样,所有人都一样,一样的。
闻人宁跟赫连炽一样,所有的虚与委蛇和温情都是利用,都是为了取他性命。
“砰”地一声巨响,赫连炤瑾一拳锤在闻人宁耳畔。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响声,一股狂暴的魔气不受控制地溢出。
“你从一开始就是想杀我对不对?从万恶教法器里就是!一直在欺骗我,我甚至一次又一次地替你找借口……”他声音陡然顿住,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带着一种被背叛后的刻骨耻辱和剧痛。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强行压下暴怒。
目光再次落在朝露脸上时,那恨意变得更加冰冷刺骨。
“你以为,死了就能解脱吗?”他一字一句道,“休想!”
“你这辈子都只能待在这里,重复我的曾经。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看着所有的谋划都化为泡影,我要你千百倍地偿还,这是你欠我的。”
他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你就继续恨我吧,在这个地狱里。”
反正他也已经身在地狱了。
赫连炤瑾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骨髓深处,连同背叛一起。
然后,他猛地转身,大步离开了这里。
闻人宁看着赫连炤瑾的身影消失在昏暗之中,闭上了眼睛喘息,呼吸依然撕扯着五脏六腑,带着诡异的灼烧感。
泪水从眼角渗出,混合着冷汗往下掉。
闻人宁更多的是感到茫然,她该怎么办?
既没有报雠雪恨,也没有死。
她活下来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了。
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赫连炤瑾了。
赫连炤瑾的反应为什么那样痛?为什么呢?
如果他真的是害她家破人亡的人之一,如果他真的在镜花之夜分一杯羹,他为什么也会痛得死去活来?
闻人宁不想再去想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个沉默的傀儡出现在黑暗里。
跟从前一样,闻人宁好像又成为了桃夭,被关在昏暗的囚笼里,照顾她的只有那个木愣愣的傀儡。
只是这个傀儡似乎变回了最初的模样,甚至更加寡言。
无论闻人宁说什么,它都不再回答了。
闻人宁蜷缩在角落,被傀儡处理过的伤势依然隐隐作痛,调度灵力依然艰难,何况这里灵气匮乏。
聊胜于无吧。
她至少得带孔令离开,但愿赫连炤瑾不会迁怒于孔令。
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傀儡没有人来到这里。
不,还有一个人,如悟。
如悟的态度相当恶劣,“你当初出手想杀师尊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日吗?”
闻人宁没有说话,像个木偶一样坐在角落里。
她低着头,垂落的发丝遮挡住她的面容,如悟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他对你那么好,你却跟赫连炽一样背叛他。”如悟在她跟前蹲下身,“我真的无法理解你,除非你是万恶教的间谍,但我们查过了,你偏偏不是。”
闻人宁还是没有反应,连动都没动一下。
如悟一口气堵在胸口,愈发气郁。
灵族的人都这样吗?还是说仙族教出来的都会变成这样?
他抬手撩开闻人宁垂落在颊边的碎发,露出她清亮的眼眸。
如悟愣了一下。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呢?”闻人宁问,“替他打抱不平?看我不顺眼来落井下石?还是来看看我这个让他第二个如此信任却背叛他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如悟哑口无言,他都不明白为什么。
他应该厌恶闻人宁的,但是跟她对视的时候却意外地恨不起来她。
闻人宁会有苦衷吗?
她的所作所为都没有缘由。
“你到底为什么恨师尊?”如悟问。
闻人宁的目光一下变得飘渺,许久之后,她轻声问:“永夜昙花还开着吗?”
如悟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嗯。”
永夜昙早该凋谢了,这是花期很短的花。
可那片园圃里的花依然开着,说明赫连炤瑾一直在用灵力供给它们的生命力。
“啊……”闻人宁微微弯起了唇角。
她说:“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所以知道永夜昙还开着,我只能再一次利用他的留情。
如悟不明白闻人宁在说什么,但是有种不祥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对我而言,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回到我的故乡。”闻人宁抬起脸。
她的眼神很柔和,“故乡像是水里的月亮一样,掬一捧,它还在我掌心里,但是却碎了。”
“我知道我回不去了,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祭奠它而已。”闻人宁说,“我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去做了,我还是太弱小了。”
如悟心头那股阴影愈发浓重了,他皱了皱眉,正打算说些什么。
在他惊骇的目光下,刺目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闻人宁唇畔涌出。
鲜血如同艳丽的红绸般,血腥味瞬间弥漫开。
“闻人宁!”如悟失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