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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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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黎迎着那道目光,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恐惧与委屈。
“父皇……”她声音微颤,像是怕极了。
林沉水却在此时再次叩首,朗声道:“陛下息怒!贫道所言,并非指向五公主!”
皇帝的眉头拧的更紧:“那是何意?”
“贫道前日耗费心血,设坛做法,这才窥得一丝天机。”
林沉水一脸肃穆,任是谁见了都不知道他是在按照项黎给的剧本信口胡谄。
“那冲天煞气,其根源,并非源自五公主本人,而是……皇后娘娘!”
话音刚落,满座皆惊。
林沉水不顾众人惊疑的目光,继续说道:“皇后娘娘看似在普陀寺为陛下祈福,实则因太子被废之事心生怨怼,日夜于佛前行诅咒之事,这才引动了您命中的灾星!而五公主——”
“五公主的命格实为福星,正是因她大婚冲喜,又寻来贫道献上丹药,才暂时压制了灾厄。若非公主殿下,陛下龙体此刻恐怕……”
他没有说完,但话中的意思已不言而喻。
经过这数十日,皇帝早已对林沉水的话深信不疑,他的脑中几乎在瞬间浮现皇后伪装出来的温婉模样。
是啊......
她教出来的两个孩子,都是那么愚昧不孝,太子被废时难道她的心里就没一丝怨恨吗?
这怨恨,怕是在普陀寺越待越深了吧?
皇帝握杯的手慢慢收紧,他响起太子被废时皇后痛哭流涕的模样,想起前些日子国师出宫的消息……
是了,一个被废了儿子的皇后,怎会真心为他祈福?
“贱人!”皇帝勃然大怒,将桌案上的酒菜悉数扫落在地,金樽玉盏碎了一地。
他的双眼因愤怒而充血,那张因丹药而显得红润的脸,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狰狞。
“来人!”他的声音透出疯狂,“传朕旨意——皇后赵氏,德行有亏,构陷皇嗣,怨咒君上,罪无可赦!着,即刻赐白绫一条,收回凤印,以儆效尤!”
众嫔妃都屏住了呼吸,神色惊疑不定,生怕一个眼神也遭了祸患。
这道旨意很快快马加鞭地被送往普陀寺。
远在那里地皇后并不知道,自己精心布下的棋局,是如何反过来害死了自己。她一生的荣宠与筹谋,最终只换来一条冰冷的白绫。
解决“心头大患”的皇帝,每日加倍服用着“仙丹”,对林沉水的信任达到了巅峰。
因为对项黎有几分惭愧,很快就命人送项黎出宫,赏赐如流水般送往谢府。
当项黎的马车在谢府前停稳时,夜色已深,风雪也愈发大了。
项黎刚踏入主院,便看到谢无余披着一件玄色大氅站在廊下,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昏黄的灯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在雪地上。
“回来了。”
看到她,谢无余快步迎了上去,不由分说地将她冰凉的手攥入自己温热的掌心,又解下自己的大氅,将她整个都裹了进去,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我没事。”
项黎任由他带着自己往温暖的内室走去,顺势靠在他怀里,汲取着他身上的暖意。
回到房中,侍女已经备好了姜茶。
谢无余亲自端了一杯给她,见她脸上被冻得发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才放下心来。
“ 你进宫前让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项黎的动作微微一顿,一本泛黄的册子呈到她面前。
她在入宫前曾让谢无余调查项郁的生母,丽妃的死因。因为项郁的性子,实在不是喜欢争权夺势之人。
这背后,必然有促使他夺得皇位的动机。
“丽妃当年死的蹊跷,宫中人尽皆知。”
谢无余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下来。
“我派人找到了当年为丽妃诊脉,后被遣散出宫的老太医。他年事已高,但还留着这本手札。”
册子被轻轻翻动。
“手札上记载,丽妃娘娘最后的脉象,并非时疫,而是一种名为‘牵机’的慢性毒药。此毒无色无味,会缓慢侵蚀人的五脏六腑,让人看起来就像是久病体衰而亡。”
项黎的眼中没有半分惊讶,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
谢无余继续说道:“丽妃中毒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人,是......被禁足的素嫔。”
项黎的母亲。
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了。
丽妃与素嫔交好,在素嫔被冤后前去探望,极有可能是知道了些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而那个多疑的、视皇权高于一切的帝王,为了将秘密永远埋葬,便毫不犹豫地对另一个枕边人痛下杀手。
这才是真相。
项黎浑身冰冷,她声音有些干哑,混着窗外的风雪,让人听不清楚。
“我要去见一趟项郁。”
谢无余抱紧了她,只静静地应道:“好。”
......
数日后,马车驶向了项郁的府邸。
彼时项郁正在院中练剑,剑风凛冽,带着一股边疆的肃杀之气。
项黎站在廊下,等他练完才轻声开口:“七弟好剑法。”
项郁将剑收回剑鞘,有些漠然地说道:“你来做什么?”
这一世,她和项郁的争锋还没真正开始,对方对她的态度冷淡,却没有那股决然的杀意。
项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直视着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问道:“你究竟在争什么?皇位?还是父皇那一点可怜的‘父爱’?”
她说的这么直白,直白到让项郁都有一瞬的愕然。
不过很快他恢复了平静,声音淬着冷意。
“不用你管。”
“我确实管不着,”
项黎走到石桌前,将那本册子放到他面前,沉声道:“但我想,这件东西七弟应该会很有兴趣。”
那是太医手札的抄录。
项郁的目光在册子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
项黎一怔。
“五姐,”
项郁缓缓走近,他比项黎高出一个头,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带来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你把这个拿给我,是想让我彻底被仇恨冲昏头脑,与父皇不死不休,从而再也无缘那个位置,好为你那个听话的九弟扫清障碍吗?”
项黎迎着他的目光,第一次发现,这个皇弟的眼里,有的不是冷漠,而是一种深深的恨意。
不是对她的恨,是对另一个人,对另一个......高高在上的人。
“并不是,”
她没有畏缩,直视着他的眼,平静的开口:“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项郁笑了起来,仿佛一贯冷硬的面具突然被打破,笑声里竟然带着几分癫狂。
“有意思,”
他收敛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
“屋里谈。”
项黎跟着他进屋,进入内室后,项郁屏退了侍从,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动作依旧是那么沉稳,说出的话却让项黎心中一凛。
“我原本的计划,是在夺走他最在乎的皇位之后,”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再将这万里江山,拱手让给北境的蛮族。”
项黎愕然抬起头。
“很惊讶吗?”
项郁看着她,眼中是彻骨的漠然。
“我不在乎这天下人的生死。在边疆的那几年,我早已和蛮族可汗达成了协议。只要我登基,他们便能兵不血刃地踏入中原。我要让他亲眼看着,他最在意的东西,是如何在我手里化为一片焦土的。”
“为了报复他,你就要牵连天下苍生?”
项黎皱起了眉。
她怎么也想不到,项郁当初,竟然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在与她争抢皇位。
“与我何干?”
项郁勾唇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在一向冷漠到没有表情的脸上显出几分诡异。
“与你无关,但与丽妃娘娘有关。”
项黎放下杯盏,声音陡然变得清冷。
“她一生良善,救济灾民,若泉下有知,绝不愿意见到自己唯一的儿子,为了复仇,双手沾满无辜者的鲜血,步入生灵涂炭的魔道。”
项郁的手微微一颤。
“而且,你错了,”
她的声音流露出几分讽刺。
“父皇最在乎的,从来不是江山,而是他自己——是他至高无上的脸面和无可撼动的地位。若要报复他,有更好的方法。”
她倾身向前,近到项郁也能窥见那眼里同样闪烁的疯狂。
“要不要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