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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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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之后,项黎以侯府夫人地身份,行事比宫中时更为便利。
谢无余余将府中中馈乃至暗中的情报网,都毫无保留地交予了她。
谢府。
项黎倚在案上,听手下的人汇报皇后在普陀寺的动向。
天气渐渐冷了,这几日,空中飘起了点点细雪,但府里的地火很足,让人生出些懒意。
“如夫人所言,我等在普陀寺蹲守,果然见一皇家仪仗停在庙前,抬轿的轿夫也不似寻常仆从,气力非凡。不多时,便见一遮面男子从轿上下来。”
项黎的脸上没有什么波动,只是问道:
“哦?可看见那男子什么服饰?”
“回禀夫人,瞧着不像宫中装束,像是......”
那侍从皱起了眉,苦苦思索起来。
项黎心里了然,此人应当就是那位深居简出的国师了。
她眸光暗了暗,接着问道:“可曾听到谈了什么?”
“属下无能,那些轿夫太过机敏,若是再靠近几寸便有暴露的风险。只是那男子只去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回来了。”
她点点头,忽听的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脸上染了几分笑意。
不多时,披着狐裘的谢无余踏了进来,他解了狐裘挂在一旁,在炭火旁暖了一会儿才到项黎身边坐下。
侍从识趣地退了下去。
“侯爷今日回来的可真早。”
项黎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感受到一股凉意。
谢无余反将她的手攥在手心,在面颊上贴了贴,一双含情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她。
“娘子这话说的好令人伤心,倒像是不希望为夫回来一样。”
项黎一把掐住他的脸,打趣道:“不让你回来便不回来了吗?”
谢无余低低地笑起来:“不让回来便偷偷回来,娘子在哪儿,为夫便跟到哪儿。”
两人浓情蜜意地说了一会儿话,项黎突然正色道:“皇帝宣你入宫,可曾说什么?”
“两日后祭天大典,皇上问我觉得让哪位皇子代劳更加合适。”
谢无余声音顿了顿。
“我进屋时,闻到一股药味儿,但不浓。”
项黎若有所思,若是她没记错,上一世,这时候,给他下药的应该是扮演谢无余的任务者。
那这次又是谁?
她敛了敛思绪,问道:
“你是怎么答的?”
“我自然说皇上身体康健,此事不应由皇子代劳了。”
他勾起唇,轻声道:“若没猜错,祭典后他便会立项俞为太子。”
......
冬至的祭天大典最后还是由皇帝亲自主持,文武百官登临天坛,祈求来年国泰民安。
项黎如今作为谢府夫人,自然是不必去现场,只是很快就听说,仪式进行到一半时,皇帝登上祭坛,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众目睽睽之下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这一摔,就摔出了病根,一病不起,接连几日都没有上朝。与此同时,一道册封太子的旨意下来了,意料之中,这个位子,是项俞的。
对于现在的皇帝来说,手握兵权且更加年长的项郁,怎么看都有当初太子项称逼宫之嫌。
在众人的目光都放在突然晋为太子的项俞身上时,项黎收到了项俞约她去宫中的邀请。
这封书信写的情真意切,大抵是说项俞升为太子,颇为感念自己这个姐姐曾经的照拂,特意邀她前来相聚。
“不能去,”
谢无余拧着眉将那封信扔进火盆,看火舌将其卷成一片灰烬。
“太子项俞前日刚惹了皇帝生气,现在正被禁足宫中,怎会跟你传什么书信?”
项黎点点头,坦诚道:
“我知道这信不是项俞写的。”
项俞若写信,断然不会把信写的如此漂亮,如此......虚情假意。
“那你为何......”
谢无余突然冷了脸色。
“你又要拿自己去冒险,是吗?”
项黎抚上他皱起的眉,笑道:
“这哪里是冒险,我保证我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谢无余抓住她的手,还是不肯松口。
项黎叹了口气,转身推开了窗子,看向窗外白茫茫一片的雪地。
“你拦得住皇帝一时,拦得住一世吗?”
“有何不可?”
谢无余从后面抱住她,温暖的体温驱散了寒意。
项黎偏过头,在这个男人沉沉的目光里看出了和她一样的冷意和......疯狂。
她笑了起来,转过身与他对视。
“他该死,但不是这么死。”
没人应该为皇帝的死背负骂名,相反,他自己才是应该受人唾弃的那个。
“你......”
谢无余开口,还要说什么,下一刻,项黎按着他的脑袋亲了上去。
柔软的唇瓣相碰,谢无余伸手关了窗枢。
......
几日后,项黎带着谢无余给她找来的“道士”,坐在马车里进了宫。
道士叫林沉水,与名字不同,是一个张口就灿若金莲,说的天花乱坠的......骗子。
项黎进入皇宫后,果然就立刻有太监过来,说皇上召见,请她去御书房一见。说的客气,可身侧握着金戈的侍卫却虎视眈眈。
项黎只笑了一下,就带着林沉水换了方向。
几人一路走到御书房前,门扉在眼前静静打开,她抬腿迈入,向坐在龙椅上的人行礼。
“父皇万安。”
“起来吧。”
皇帝的声音略微沙哑,项黎抬起头,看见一张略显憔悴的面容。
皇帝裹了层厚厚的雪白毛氅,神色恹恹的,目光却很锐利,他问道:
“可知我为何唤你过来?”
项黎恭敬地垂下头,答道:“女儿不知,不过侯爷与我说父皇近来身体抱恙,女儿心里实在担忧,又恰好数月前与侯爷回淮阳探亲时遇到了林道士,便将其一同带来,还望给父皇添几分薄力。”
“哦?”
皇帝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她身后站着的林沉水上,眼中的寒意却不减分毫。
林沉水不急不徐地跪下行礼。
“草民参见陛下。”
他瞧上去四十又二的年纪,留着一把长而飘逸的胡须,装束极其简朴自然,动作间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皇帝见他不卑不亢,神态看不出惶恐,终于起了些兴趣,问道:
“既是道士,你便给朕瞧瞧能看出什么?”
林沉水抬起头,依言打量了一下皇帝的面色。躬身抱拳:“皇上身负天子之气,本龙体安康,但近日天象有变,被带煞命星影响,身体常觉困倦,风寒绵延不断。”
这番判断,竟然和当初国师所说,相差无几。
皇帝神色不明,突然喝到:“来人,将贼人拿下!”
立刻便有一队侍卫闯了进来。
林沉水神色不变,气息平稳,倒是项黎的身体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发着抖,似乎是被吓到了。
很快,侍卫揪了一个样貌普通的小太监出来。
“皇上冤枉啊——!小人什么都没做,皇上——!”
太监被捂住嘴拖了出去。
门扉被再次关上。
谁都没有说话,屋里重新转会寂静。
皇帝突然低声笑了起来,问道:
“既如此,林道士有什么办法吗?”
林沉水抚了抚胡子,沉吟片刻。
“寻常命星自是无法对陛下造成影响,只是恰逢流年不利才被这命星趁虚而入。贫道从前修行,偶得一副‘回天转运丹’的方子,恰好能补陛下的天子之气,若寻得药材,贫道三日便可炼出一粒。”
......
项黎又回到了鸣玉居。
皇帝以思女心切的名义,让她留在宫中,同软禁无异。
她出不了殿门,也传不了书信,干脆在闲暇时又练起了刺绣。
林沉水的丹药已经练了两颗,第一颗自然是没进皇帝的肚子,被皇帝赐给了近日宠爱的惠嫔。
听说惠嫔服下后荣光焕发,连去年落水留下的隐疾都治好了,冬日里也能着轻薄舞衣在雪地里翩然起舞,宛若轻盈彩蝶,美不胜收。
于是仙丹之名被传的沸沸扬扬,功效更是神乎其神。
这几日,项俞也来过几次,只是每次都被嬷嬷以五公主染了风寒,不宜见客的说辞挡了回去。
项黎乐得自在,只是在心里叹道:林沉水此人的演技,果然非同一般。
这世上自然没有什么仙丹,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拿之后的阳寿补现在的精气罢了。
软禁令在十日后终于被撤下来。
梅园的梅花开了,梅香清冽,暗红如雪。皇帝兴致大发,特意在宫中办了场赏梅宴,许项黎前来赴宴。
宴上,皇帝一扫眉间阴翳,豪饮美酒,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
舞姬长袖翩翩,眉眼顾盼生波,丝竹之声四起。
项黎只是沉默的看着。
宴过三巡,突然有太监来报:林道长求见——
皇帝搁下酒杯,敛了敛神色,言语之间已比数日前刚见到林沉水时亲昵敬重了不少。
“赶紧唤林爱卿过来。”
林沉水迈入殿内,向皇帝行了礼,赞道:“陛下龙体如此安康,贫道也安心了。”
“还得多谢林道长相帮,来人——赐席。”
林沉水却没有动,转而跪地叩首。
皇帝没有不悦,有些许疑惑地问道:
“林道长这是为何?”
“世间因果,贫道本不想干涉。只是陛下实乃明君,贫道不得不帮。”
他掐了掐手指,面色有些凝重。
“贫道夜观天象,发现那带煞命星近来愈发活跃,隐有冲天之势。若不根除,恐后患无穷!”
皇帝的脸一下黑了起来,玉杯被重重搁在桌上,殿内的丝竹声戛然而止。
这带煞命星的威力他已经体会到,之前绵延病榻,太医院大大小小的御医都没瞧出毛病。
霎时间,他带着阴冷杀意的目光,如同一条毒蛇,死死地盯住了坐在角落里的项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