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其德》空空大王

14、第 14 章 不甘

　　悠扬的铃声响起，一群学生摇摇晃晃地从原来的教室走出，像洄游的鱼一样闷头涌向另外的教室。

　　人潮中柳望青被裹挟着来到阶梯大教室，随意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到了大三，大部分学生都混成了老油条，没人会再对大学生活有什么期待。

　　柳望青在心里唉声叹气，这课是典型的水课，无聊透顶，但好在老师只要求出勤率，通过率很高，因此选课的人不少。

　　他刚把书拿出来，就听见一个女声响起：“同学，我忘了带书，等会儿我能和你看一本吗？”

　　说话的是一个漂亮的生面孔，小巧的尖脸，精心描画的妆容，层次分明的长发，穿一身无袖连衣裙，隐约还有好品质香水的气味，浑身上下都透露出精致。

　　柳望青也不拘谨，道：“没问题，这课老师查的也不严，随便看。”

　　女生道了谢，上课铃打响，柳望青把书尽量推过去点，反正他也不想听。

　　女生好像心思也不在课上，看着人多教室大，她小声问道：“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柳望青给她看了名字，介绍了自己的专业，女生说她是设计专业的，叫程元媛。

　　“陈圆圆？”

　　“不是啦，是这三个字。”她用手机打字给柳望青看，“叫我小媛就行。”

　　柳望青笑道：“陈圆圆也很适合你啊，一听就是个大美女。”

　　“哪有说人家女生是陈圆圆的啊。”小媛嗔道。

　　柳望青笑着道了歉，又问她一个设计专业怎么选这门课，小媛表示还不是为了学分。

　　两人聊得还不错，课后小媛主动要了联系方式。

　　对这种行为柳望青倒也习惯了，上了大学后这种搭讪他遇到不少，甚至有男的，但没有哪次是成了的，对于这些追求者他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也不是不好，就是跟他想要的不一样。

　　就如同大学生活，没来之前觉得是天堂，来了之后发现也就那样。

　　没有想象中生动有趣的课堂，没有美好的邂逅，也没有丰富多彩的活动，一切都是平平常常，按部就班。

　　虽然熙城的经济比涔城好，这里的同学也多是本地的，但柳望青一向被管得严，很多活动也只能是敬而远之，因此也没体验到那种大城市的灯红酒绿。

　　这里的阳光也跟涔城毫无区别，苍白刺眼，热得令人烦躁。

　　柳望青望着天，慢吞吞地走下教学楼的台阶，小媛还跟在他旁边说话。

　　她人很活泼，打扮也时髦，柳望青觉得她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因此也没表现得很冷淡。

　　“唉，那个大明星又来了！”小媛突然激动地拍着柳望青。

　　“什么大明星？”

　　“就是那边那个呀！”小媛格外激动，柳望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心中一颤。

　　小媛眉飞色舞：“虽说兰朔不是演员，但我真觉得他比他们公司那些签约的人好看太多了！他要是出道绝对是顶流！”

　　柳望青呆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个长发身影被人群簇拥着，身姿卓绝。

　　过了许久，柳望青才道：“他……他来干什么？”

　　程元媛似是没听出柳望青语气有异：“据说他们公司打算签下我们艺术系的那个简易之！”

　　她略带羡慕道：“简易之也没多少粉啊，居然就凭一组写真就被看上了，兰朔还亲自过来，唉，你是不是也喜欢兰朔啊，哎呀男生追星的真是少见……”

　　柳望青根本听不进去，滂沱大雨和兔耳熊玩偶在眼前交替出现。

　　被簇拥的人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回头看了一眼。

　　掌心的伤痕开始发烫，好像血液即将冲破陈年伤口再次涌出。

　　柳望青登时转身逃走，程元媛连叫几声都没叫住他。

　　隐约的叫喊声传到兰朔的耳朵里，一丝笑容在他嘴角扬起。

　　将程元媛打发走之后，柳望青一个人坐在池塘边发呆。

　　心脏还在怦怦跳，一股又酸又苦的气在胸口堵得难受。

　　那天后他跟解南舟疏远不少，家里人也再未提过此事，他只能默默消化所有情感。

　　昏天黑地的高三生活的确让他在那一年没法想其他事情，但之后枯燥无味的生活又让他无法抑制地回想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有时他会恍惚觉得，这一切是不是只是他穷极无聊时做的一场白日梦，自己不过是发疯跑出去淋了场雨。

　　午夜梦回时他偶尔也会幻想，幻想自己再遇到兰朔时会说什么。

　　现在他知道了，他只会躲着，像四年前那样落荒而逃。

　　我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他不由得感叹道。

　　又坐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慢慢挪回了寝室。

　　但回了寝室也没清净，柳望青一进门就听见寝室老三问：“哎，听说了吗？咱学校来了个大红人！”

　　旁边老二半含酸道：“妖里妖气的假男人，真不知道谁在捧。”

　　“女生不就喜欢这种咯，刚刚我看见那边人山人海的，全疯了似的！”

　　柳望青才平复一点的心绪又被扯得乱七八糟，他不耐烦地戴上耳机，试图屏蔽外界的喧闹。

　　但他还是小瞧了兰朔的威力，接下来的几天从线上表白墙到线下食堂，每一个角落都能听见“兰朔”这两个字。

　　而且柳诵芳又打来电话，跟他重提出国的事。

　　四年时间好像改变不了什么，又好像能改变很多。

　　对柳诵芳来说最大的改变就是她那远在国外的亲妈突然良心发现，想起自己国内还有个女儿，于是又对柳诵芳热情起来。

　　柳诵芳倒也没想着真跟她妈重修旧好，但她们夫妇这两年正在布局国外的生意，就顺便去国外看了看，结果动了心思，想让柳望青去她妈所在的城市念书。

　　“出国有什么不好，出去见见世面，凡事有你伯妈照管，我们也会经常来看你，你安心读书不就行了？”

　　就是有你们在我才不想去啊。柳望青心道。

　　他是想出国，但不想出了国还被长辈管着。

　　天边孤雁飞过，留下灰蒙蒙的天空。

　　室友们都是很努力的人，他们这个专业不行，必须读研，为了争保研名额几个人起早摸黑。

　　偶尔聊天问起柳望青以后打算干什么，他都很尴尬，不好意思说自己以后要当米虫。

　　好在新认识的程元媛很热情，跟女生聊天出去玩也能分散点注意力。

　　“晚上我们出去玩吧？”

　　课上，程元媛再次发出邀请，柳望青正好不想回宿舍听那些人讨论兰朔，就答应了。

　　可没想到程元媛想去玩的地方是一家酒吧，柳望青对这种地方天然有些抵触，奈何程元媛兴致很高，硬把他拉了进去。

　　柳望青只能跟进去，在吧台听程元媛兴奋地讲自己未来的计划。

　　“我也准备在网上开账号了，我们学校里好多人都开了，平时就分享些日常拍vlog，画面弄好看点……”

　　柳望青虽然听着，心思却早不在她身上了。

　　刚才借着眼角余光，他看见几个人低调地进了店，营销经理很热情地将几人迎了进来。

　　五光十色的灯光下，一张妖冶的面容一闪而过，似乎往吧台这边扫了一眼。

　　旁边一个模样俊雅的男生说了句什么，他便将头侧回去，耐心地听着。

　　柳望青坐不住了，他打住滔滔不绝的程元媛：“咱们换个地方吧。”

　　“为什么，这儿不是挺好的吗？”

　　“我待不惯，头晕。”他几乎有些央求地说道，“咱们去吃宵夜吧。”

　　程元媛答应了，说上个厕所就走。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手机又放在吧台的包包里没法联系，柳望青有些急，拿上她的包准备去厕所附近看看。

　　音乐声陡然一转，变得高亢激烈，舞池里的人欢呼起来。

　　柳望青在人缝里一路说着“借过”，恨不能变成纸片人。

　　厕所附近也是人挤人，眼看找不到人，柳望青只能转到一条好像没什么人的走廊上。

　　这里终于没什么人了，但他刚把一口气呼出去，就又倒吸一口凉气。

　　走廊尽头，一个熟悉的长发身影侧身倚靠着门。

　　四周镶满了镜子，他的身影仿佛无处不在。

　　柳望青很想转头就走，但脚完全不听使唤。

　　良久，他才道：“好……好久不见。”

　　兰朔毫无波澜：“好久不见。”

　　“你……还好吧。”

　　“你还有什么好讲的？”兰朔似乎很不耐烦，“当初跑得比野兔子还快，这下又到我面前晃点什么？”

　　柳望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就是问一下……”

　　“想问什么？问我过得怎么样？”兰朔歪了歪头，“过得很好啊，不是你说的吗，离了你会遇见更好的人。”

　　“朔哥！游戏又开始了哦！”包厢里一个男生喊道。

　　那声音清爽得像一杯海盐柠檬水，浇到柳望青心头，又冷又酸又涩。

　　兰朔应了一声“就来”，便从柳望青身边走过。

　　“确实有更好的。”

　　柳望青恍惚走到酒吧门前，程元媛焦急地走过来：“你去哪了，我找你好久。”

　　“去厕所那边找你，咱俩错开了。”柳望青疲倦地把包还给程元媛，“我有点累，先回去了。”

　　不知走了多久，他发现自己又来到池塘边。

　　因为是周五，那些喜欢钻角落的情侣们都消失了，柳望青独自坐在池边，那种酸涩感依旧挥之不去。

　　他知道自己没理由委屈，当初是他执意要分开的，哪能怨别人？

　　可到底还是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