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其德》空空大王

13、第 13 章 血誓

　　屋子里没开灯，很黑，兰朔独自坐在床上，一下下抚摸着兔耳朵熊，身边到处都是散落的玩偶。

　　他喜欢被围绕的感觉，虽然从小就是众星捧月，但这种强烈的欲望始终无法被满足，他始终觉得自己身边缺少了什么。

　　所以他收藏了成百上千的玩偶，结交了三教九流的朋友，他需要很多人和物，才能填满那名为孤单的深渊。

　　今晚他喝了点酒，身体轻飘飘得如在云端，脑子有些迟钝，即使根本看不清眼前的玩偶了，可依旧直直地盯着。

　　“咚咚咚！”

　　楼下传来敲门声，他心里忽然燃起一簇火苗。起身开门，门前正是柳望青，他刚要开口，心中的火苗就被解南舟踩灭了。

　　“我们是来还你东西的。”解南舟拿出手机和玩偶，“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纠缠青青了。”

　　“我要你来还！你算个什么东西！”

　　解南舟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他很清楚柳望青容易心软又怕事，必须得把兰朔疯狂的一面逼出来，让柳望青意识到他是个危险炸弹，随时可能带他一起去死。恐惧和猜疑能打消一切爱意。

　　他拍拍柳望青肩膀，示意他说话。

　　在宿舍就他跟柳望青对了下该说什么，因此柳望青很顺滑地道：“兰朔，我们已经结束了，我们相遇就是个错误，我不能一错再错，请你以后不要打扰我了。”

　　果然，兰朔看到他这提线木偶的样子就生气：“这么快就被教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再过两天是不是要在地上爬了？”

　　解南舟道：“你只会侮辱别人吗？好歹青青也曾经对你那么好，你就这样对他？”

　　“青青？”兰朔牙咬得发酸，“我怎么对他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答应了青青会保护他。”

　　“保护？保护到死都轮不到你！”兰朔拉住柳望青的手臂把他往屋里拖，“给我进来！”

　　柳望青半身湿透，求助似的望向解南舟：“南舟……”

　　解南舟挡在他面前：“别怕，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伤不伤害柳望青倒是不害怕，他心里一直觉得兰朔不会对自己做什么过分的事，至少不会打他，他现在是觉得这场面过于难堪，兰朔和解南舟两方对峙，显得他像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他只庆幸这周围没人，不然他肯定早跑了。

　　“柳望青，你现在连自己说话都不敢了吗？”兰朔道，“现在什么人都能命令你了吗？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爹？”

　　这话真刺到柳望青了，解南舟道：“这是青青自己的想法，他不想再跟你这种人说话了。”

　　“不想跟我说话为什么还来呢？是你要来吗柳望青？”也许是因为大雨，兰朔眼中满是水汽，浓密的睫毛上也挂上了水珠，欲坠未坠。“如果是你要分手，就得你自己跟我谈。”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柳望青的心霎时被揪紧，他对解南舟道：“你在这等我会儿吧，我进去跟他说。”

　　“那怎么行！万一他……”

　　“没关系的。”柳望青拍了拍他的手，跟兰朔进了屋，兰朔“砰”的将门摔上。

　　屋内一如既往地散落着许多玩偶，兰朔坐到沙发上，像要防御什么似的抱起一个玩偶挡在身前。走进之后柳望青依稀闻到点酒味，他问：“朔哥，你喝酒了吗？”

　　兰朔没回答，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他看着兰朔手上那个穿粉裙子的白狗玩偶，那是兰朔新买的，虽然不管是外形还是标签都显示这是一只狗，但兰朔坚称它是一只熊，并把她设定为熊子野的远方表妹。

　　沉默片刻后，他还是开了口：“朔哥……你是知道的，我家里，我家里是不会同意这样的事的……我还是想听他们的。”

　　“你家里不重要，我想听你是怎么想的。”

　　柳望青苦笑：“家里怎么不重要，我怎么想那都得看他们的意思，他们可是我家里人，我全靠他们的。”

　　“你也可以靠我。”兰朔道，“你不必担心以后的事情，我来安排。”

　　柳望青突然有些烦躁：“这不是靠谁的问题，我的意思是，我很爱我的家人，我必须考虑他们的感受你明白吗？如果他们不同意我是不会离开他们的，你以后会遇上其他更好的人！”

　　“不会再有更好的了。”

　　柳望青无言以对，他根本不懂如何处理这种复杂的关系，只能道：“对不起……跟你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开心，但人生不可能只有开心的。”

　　“为什么不能。”兰朔走到他面前道：“你怕他们不同意，那就不要告诉他们，你现在之所以害怕无非是因为那些恶心的流言，跟我去鹭洲，你可以有个新的开始，有新的生活，没人会多嘴的。”

　　“可我终究要回来的！我害怕……害怕被人在背后说闲话，害怕我父母他们也被人说，我跟你不一样，你不像我，有家庭牵扯……”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你不必道歉。”兰朔道，“我确实没有家庭问题，但我不认为这会是什么问题，我说过了，我可以为你处理掉一切。”

　　柳望青感觉十分不可理喻：“你所谓的处理是什么呢？无非就是把我带走，让我的家里人找不着我。”他感到一股无名火起：“你不能这么自私！我不是你的玩具，想让我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我也有自己的考量啊！”

　　兰朔直接捏住他的双颊，道：“你唯一的考量就是我！今天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他用拇指轻柔着柳望青的脸，喃喃道：“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之前三番四次地想勾引我……”

　　他的模样逐渐有些癫狂，柳望青害怕起来：“你……你放开我。”

　　门外伴随着巨大的砸门声，解南舟的声音也适时响起：“青青！青青你怎么样了！你快出来！”

　　柳望青猛的从兰朔手下挣脱，退后几步道：“这就是我的态度了，我话说完了，我走了，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兰朔此时面色阴沉得可怕：“想走？我同意了吗？”

　　柳望青看着他一步步逼近，忙向门外喊道：“南舟！”

　　兰朔陡然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柳望青惊叫一声便被兰朔摔在地上。

　　“你疯了吧兰朔！放开我！”

　　他死命挣扎，奈何兰朔比他高大太多，很快便被按在地上。

　　“轰隆！”

　　一道闪电亮起，一瞬间，兰朔的面容被照得格外清晰，极高的眉骨挡住部分光线，在狭长的眼窝中投下阴影，右眼尾的红色小痣就浸在阴影中，如同一滴陈年血痕。本就白皙的皮肤现下更是如纸般惨白，唇色却是极血艳的，整张脸有种阴戾的秾艳，好像披上画皮的美人鬼。

　　这张曾被柳望青偷偷凝视过无数次的脸慢慢低下，浓郁的酒气弥散开来，像是腐烂的苹果。

　　他贴近柳望青的耳边：“望青，是你自己要来勾引我的，你怎么能怨我自私？我是一定要把你带走的，我会好好地把你珍藏起来，让你不会再跑，再让别人看见……”

　　未被束起的长发散落在柳望青脸上，他感觉像被滑腻的水藻缠绕上一样，马上就要溺亡在暗无天日的深海中了。

　　“南舟！救救我南舟！”

　　砸门声本就没停，现在更大了：“青青！你坚持一下，马上我就进来！”

　　兰朔手上力气加大：“你就这么喜欢他？！什么事都听他的？！”

　　柳望青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一把将兰朔推到后面的柜子上，“啪”的一声，一个水晶玩偶掉了下来，砸得稀碎。

　　“我不听他的难道还听你的吗？！你就一辈子在你脑子里面玩过家家吧！”恐惧到了一定程度就会转为愤怒，他犹嫌不足，继续喊道：“你以为全世界都得围着你转！把别人当成玩具你自己算个什么东西，我当初就是看你长得好看才愿意陪你玩会儿！谁会喜欢你这种人啊！我告诉你我跟你完了结束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你是听不懂吗！”

　　兰朔嘴发抖，后牙咬得发酸：“我算什么东西……难道不是你巴巴地贴上来吗？！我愿意让你喜欢我是给你脸了！你他妈凭什么想走就走！”

　　他看着满地的碎片，忽然捡起一片抓住柳望青的手：“快！说你喜欢我！”

　　柳望青惊恐道：“放开我！放开！”

　　兰朔浑身颤抖，面带扭曲的笑容：“望青，你喜欢我不是吗？”

　　他用碎片割了柳望青的手掌。

　　一阵凉意涌来，柳望青睁大眼睛看着手掌慢慢被染红，兰朔又割开自己的手掌，将两人掌心相贴。血液相融，又顺着手腕流下，兰朔满意地笑了：“你看，我们在一起了。”

　　“疯子，你是个疯子……”柳望青浑身冰冷，他看着面带微笑的兰朔，感觉完全地不可理喻。

　　“砰！”解南舟不知怎么把门打开了，他冲进来就看见了满地鲜血。

　　“青青！”

　　柳望青顿时有了力气，他猛的甩开兰朔的手，跌跌撞撞地向解南舟跑去。

　　“我们走！南舟我们走！”

　　兰朔缓缓站起身，道：“望青。”

　　此刻他被吓得不轻，完全不敢回头。

　　解南舟不多说，立马拉起他向门外飞奔。

　　大雨依旧在下，哗啦的雨声好像盖过了世间所有的声音。两人拉着手低头跑着，解南舟依稀说了句什么，但柳望青听不清。他只听见了一句。

　　“望青！”

　　他没有回头。

　　很快两人跑到了临近围墙的那片空地。

　　“轰隆！”

　　一声惊雷响起，柳望青一时不注意，跌倒在地。

　　“青青！你还好吗，要不要我背你？”

　　解南舟急切地问道。

　　柳望青缩在原地，捂着自己的手，眼泪混着雨水，整个人被湿透了。他看向解南舟，不住地颤抖，好像飘零在水中的浮萍。

　　解南舟捧着他的脸：“不怕，不怕，一切都过去了，我会陪着你，青青。”

　　柳望青呜咽着靠在他的胸前：“我好难受……”

　　无助的声音让解南舟兴奋极了，他抱着柳望青，感觉牙齿发痒，想立刻咬一口怀里的人。

　　“没事的，很快就不会难受了……”

　　柳望青哭得断断续续，他再难忍自己的冲动，吻上了柳望青的脸。

　　细密的吻先是让柳望青感到了一点暖意，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立马推开了解南舟。

　　他睁大双眼：“你……你……”

　　解南舟错愕之后也反应了过来。

　　大雨不停歇地咆哮着，掩盖了所有不可言说的声音。

　　他缓缓站起身，向柳望青伸出手：“我们回去吧，青青。”

　　也许是因为淋了雨，第二天柳望青开始发烧。

　　家里人紧急把他带去医院，但他这病来的蹊跷，很快转为肺炎，断断续续在医院修养了大半个月才出院。

　　由于高三要搬校区，学校补习结束后，在解南舟帮助下柳诵芳把他的东西从宿舍搬走了。

　　一年后解南舟出国，他则如父母期盼那样考上原定的大学，开始了大学生活。

　　他也再未回过零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