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岗郡》UTechnician

71、第 71 章

　　这话让阿柴哭笑不得，他说你逗我呢，“搞不定。”
　　他不知道外界把他描绘得有多离谱，但他就是浊岗某个社团的看场而已。按下当前黑渣和展浔的复杂矛盾不表，他一个人进浊岗躲起来和收一批丛林人，对浊岗来说也不是一个量级。这牵涉的不仅仅是浊岗的立场，甚至会激起雾枭和沃水的矛盾。他的档次根本够不着，连谈论都没资格。
　　但男人有备而来，他从兜里摸出个金属玩意丢在地上，而阿柴一看，不禁喉管一紧。
　　那是他曾经所在债奴队伍的徽章。
　　“那场战争之后，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你的部队在哪里，但对我们来说可清楚得很啊。”男人又拿出那瓶酒喝了一口，他走近阿柴，呼出一股难闻的酒味，“别以为你换了身衣服就不欠我们了，债奴贩。”
　　他笑着拍拍阿柴的面颊，跨过满地的狼藉，拉开办公室的门。

　　所以当黑渣见到阿柴，询问丛林人的事时，阿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听完询问后，给出单薄的评价——“他们……不好打。”
　　不好打是什么意思，黑渣也没说要打。他说我就想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墨沉那边催项目催得紧，压力就落到了渣帮，虽然你是展浔的人，但你可能也听说我们和脂粉街合作了，你做的事不会违背展浔的意思。
　　阿柴还是不说话。
　　黑渣也觉着不解，他的目光落到桌面上的枪眼，不由得皱眉，“有人来扫场？”
　　阿柴说没啥，就是些捣乱的人，我给处理好了。
　　“阿柴，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
　　“渣哥，你去雾枭开会，你们谈得怎么样了。”阿柴就没听黑渣问什么，自己憋着的疑虑让他抢过话茬脱口而出。
　　黑渣愣了一下，而后说不是都说了么，推进项目推进项目啊，郁闷，窝囊，令人生气，讨厌得很，“你到底想问什么。”
　　阿柴又不说话了。真是奇了怪了，黑渣也觉得令人费解，阿柴平日里不说像滚仔阿改那样屁话多，但至少有问有答，怎么这会乱棍打不出个屁来。
　　黑渣也不耽误了，既然你不想说，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他不怎么了解也不太爱用阿柴，但他觉着阿柴这人算是厚道，料想不会做什么事伤害渣帮。
　　然而黑渣刚起身，阿柴竟又抛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问话——“渣哥，你觉得……墨郡长会不会收留丛林人？”
　　这话问住了黑渣，黑渣只知道丛林人分很多类，这肯定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什么类型的丛林人。”
　　阿柴不挣扎了，他坦言有一伙丛林人想进浊岗，之前是想接替黑拳哥的位置，和船佬帮合作，可能船佬帮收了他们不少钱，但这会黑拳场不是打散了，又有部分归入渣帮，他们怕是进不来了。
　　黑渣没听懂，他说那就进不来啊，你啥意思，我渣帮没精力再养多余的人了。而且黑拳场那帮人就不好管，但至少语言还通，大不了之后又卖给雾枭还能回个本。你要搞一堆和你崽子那样的丛林人进来，我渣帮成什么了。
　　何况墨沉打掉黑拳场就是为了控制地方社团，要是让这帮丛林人进来，岂不是换一批更难对付的恶棍，墨沉肯定不乐意啊。指不定找个顶锅的又搞巡岗队突袭，把船佬帮和渣帮一起剿了，他升职加薪。
　　这事不能乱来，你别给我动什么花样放他们进浊岗。
　　然而这番训诫又回到了之前的那句话，“渣哥，这群丛林人……不好打啊。”
　　黑渣说是啊，所以我——
　　啊，黑渣听明白了。意思就是不放他们进来，他们就要强行入境了。
　　而船佬帮收了他们的钱，不仅不会帮着抵抗，甚至打开门户，放他们长驱直入。毕竟他们只要进了浊岗，船佬帮便能崛起为港口霸主了。
　　这就是船佬帮的目的。
　　那从这个角度来说，渣帮肯定是满足不了了，墨沉也不会满足。所以还是那句话，有时候和平只是个幻想，就像鸽派上位不代表就没有战争，甚至打得比鹰派还狠。

　　“我没空啊，有啥事你直说。”墨沉拒绝了黑渣的见面请求，听得电话里一片嘈杂，看着像是又在哪里推杯换盏。
　　黑渣说船佬帮搞不定，要不你借我兵力强行清扫，他们谈判不了。
　　墨沉说开玩笑呢，要不你也过去放把火让你们打起来，否则他们啥都没做我拿什么理由调动巡岗队，我说看他们不顺眼干脆铲掉了眼不见为净啊。
　　黑渣说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让我摸底我摸了，他们要放丛林人进来，要不你让他们进。他们进了就会占洼地，那到时候指不定给你建个墙，你浊岗郡甚至管不着港口那块了。
　　墨沉觉着黑渣喝多了，说的什么屁话，“你到底有没有见过船佬会长。”
　　“我没见，但这信息肯定可靠，你要信不信。”这会轮到黑渣说这句话了，没想到说出来真的挺爽，果然权力养人。
　　但挂断电话，黑渣却把墨沉的话过了一遍，而后，他打给了菠萝。
　　他是不打算见船佬会长了，那老油条狡猾得很，躲避纷争推卸责任玩得熟练。就像这会拿丛林人当枪使，他们就扮演个开闸泄洪关闸蓄水的角色，丛林人要是打赢了他们平分战果，丛林人打输了也不影响他们在洼地分油水。
　　黑渣打了好几个菠萝才接，能猜到他肯定是躲开船佬帮的人，毕竟像他这样可塑的性格没准已经不再打渣帮名号，转而又拾起他走私商贩的身份。
　　“你说话方便不。”黑渣问。
　　菠萝的背景音从喧嚣变为安静，说方便方便，和朋友喝酒呢，渣哥什么指示，您说。
　　黑渣说是这样，之前给雾枭的一批货，那边有人反应质量不过关，我想让你到雾枭那几个零售铺看看，和那边的人沟通一下是什么问题，要是我们的责任，就给他们换一批过去。
　　菠萝想都没想就矢口否认——“不可能。”
　　黑渣轻笑，好你个菠萝，你那么肯定不可能，看来有质量问题的货都从你那走啊，你没出货那流通的肯定就是合格了。
　　菠萝也意识到自己回答得太武断，找补，“送去雾枭的那批我特地查过，毕竟这会浊岗局势乱，就怕他们找茬说我们不是，我几乎每箱都拆了，我觉得……我觉得不会是我们这边的问题，可能是他们想趁乱敲诈。”
　　黑渣说但反映了就得查啊，你也知道别给他们在这会挑刺，反正你自己看怎么安排合适，交给你办比较稳妥些。
　　菠萝是是是地应下来。
　　挂断电话，黑渣又给墨沉打去。墨沉说你干啥，你又换个剧本来威胁我啊。
　　黑渣说不是，我这边派个人去雾枭，你帮个忙看他有没有入境。
　　“什么人。”墨沉问。
　　“我等会把他照片传过去，和我们沟通船佬帮的菠萝。”黑渣说，“有没有入境你都给我回个话，要是入境了你方便的话就盯着他，看他和什么人打交道。”
　　墨沉也没多问，说行了行了，知道了，当个事办。
　　黑渣摁下了发送键，墨沉回复“收到”的那一刻，他的情绪有些复杂。
　　他是在试菠萝。是，不管是阿改滚仔的话动摇了他，还是他过度解读展浔的问候，他都盯上了菠萝。要是菠萝真的和船佬帮与丛林人达成协议，打算私放丛林人进来，那他的多疑就会认定黑渣要对他下手，只要他一入境雾枭，定然会给雾枭人扣下，审问他与丛林人的勾结。
　　所以他一定不敢去雾枭，而是派别人去，再谎称他亲自沟通。
　　由于前往雾枭必须通过港口，只要船佬帮与他对过口供，那黑渣就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自己去过。而黑渣又向来不亲自与雾枭的零售铺往来，那说什么怎么说，就只能听信菠萝的版本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黑渣压根不问船佬帮，而是直接让墨沉从雾枭打听。
　　黑渣当然希望墨沉能告诉他菠萝是入境了，那他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仍然会继续用菠萝，甚至菠萝要是知道这是试他，而前来质问黑渣，黑渣不介意承认自己误判，当着手下给菠萝道歉。
　　而至于船佬帮的问题，他再想别的方式沟通。哪怕他再不乐意，或许他也会再次去一趟雾枭会议，当面和雾枭那帮人说清楚，无论是派兵戒备还是直接拿走洼地当驻扎区，该怎么做他渣帮配合就是，这类牵涉到国与国之间摩擦的问题，黑渣还是分得清利弊。
　　可要是菠萝确实背叛了他——黑渣叹了口气。
　　曾经的黑渣势单力薄，经常拿不到货，即便拿到了也常常做不进场子里。而菠萝为他到处奔走牵线搭桥，才一步一步养起他自己的人。那会黑渣还跟着一起搬货卸货，累得光膀子踎在厂房扒拉着锅里几片肉，就着酒咕咚咕咚豪饮。
　　他问过菠萝为什么帮他，菠萝的回答他记忆犹新。他说渣哥，渣帮有你肯定能做大，我菠萝看人没错，押你我亏不了。
　　为着这句话，黑渣是没亏待过菠萝。
　　可菠萝胆敢亏待了他——他想起处决蓝雾老板的时候，那会他可以拉着个椅子吸着烟等滚仔动手，想着的只是阿柴能不能经营好蓝雾。而要是被处决的是菠萝，他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同样杀伐果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