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凰》花雅海

34、番外

　　药香·断章（太医院某退休院判的手札残页）

　　……彼时，陛下尚为宸王，拘于府中“思过”。老朽奉密旨前去请脉，实则探其心志。殿下形容憔悴，郁结于心，然脉象底里犹存一股不屈之韧劲，非久困池中之物也。

　　偶见其案头散落些许药草，问之，答曰：“闲来无事，翻看杂书，聊作排遣。”老朽细辨之，乃几味宁神静心之品，配伍却极为精妙，非泛泛之辈可为。其中一味“忘忧散”的用法，更是独具巧思，能缓心神之痛，而不伤根本。

　　宫中皆知，殿下身边曾有位卫姓才人，颇通医理。此等手法，颇有她的影子。老朽佯装不知，只道：“殿下若心神不宁，老朽可开几剂安神汤。”

　　殿下却摇头，目光望向庭院深处，淡淡道：“不必了。旧人旧方，习惯而已。”

　　“习惯而已……”轻描淡写四字，其中煎熬，外人岂能知？那药方，是慰藉，亦是时时刻刻的提醒。后来，殿下远赴北疆，九死一生。再后来，龙飞九五，铁腕治世。

　　老朽告老还乡前，最后一次入宫请平安脉。见陛下案头依旧放着那个熟悉的旧香囊，药味早已散尽，只剩一缕残香。陛下批阅奏章时，指尖常无意识拂过其上。

　　药医不死病，□□人。然，心病……无药可医。陛下之疾，不在身，而在心。那缕断了的药香，便是症结所在。此症，老朽束手，天下无人能医。

　　（手札至此，墨迹渐淡，似被水滴晕开，终不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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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十四：平行·假如（御花园某个午后的偶遇）

　　设定：如果卫琳琅在最后关头，选择了另一条路……

　　景恒元年的春天，御花园百花争艳。新帝萧景珩信步而行，却在转过假山时，蓦然停步。

　　不远处，海棠树下，一个素衣女子正弯腰拾起被风吹落的花瓣。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正是卫琳琅。

　　四目相对，空气凝滞。她未被赐死，而是被废去所有职权，终身囚于这深宫一隅，如同这御花园里一株无声的花木。

　　她瘦了很多，容颜依旧清丽，眼神却如一潭死水，再无往日半分锋芒。见到他，她依礼跪下，声音平板无波：“罪奴参见陛下。”

　　萧景珩看着跪在眼前的她，这个他曾爱之深、恨之切的女人，如今像被拔去了所有利爪的凤凰，只剩下温顺的躯壳。他赢了，他把她牢牢掌控在了手心。

　　可为何，心中没有半分快意，只有无尽的空虚与悲凉？

　　他想起天牢里她决绝的眼神，宁愿死也不肯屈膝。而现在，她跪在这里，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起来吧。”他的声音干涩。

　　她起身，垂首而立，不与他对视。

　　“在这里……还习惯吗？”他问出一个自己都觉得可笑的问题。

　　“谢陛下关怀，罪奴很好。”标准而疏离的回答。

　　他想问她，是否后悔？是否怨恨？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问这些，还有何意义？眼前的她，已不是那个能与他弈棋天下、爱恨鲜明的卫琳琅了。他囚禁了她的身体，也亲手杀死了那个让他痴狂也让他痛恨的灵魂。

　　“你……好自为之。”他最终只能说出这句话，然后几乎是仓皇地转身离去。

　　在他身后，卫琳琅缓缓抬起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讽刺的弧度。苟活，有时比死亡，是更残忍的惩罚。对他，亦是对她。

　　这一世，他们终究是，相互折磨，至死方休。而这一种“休”，比阴阳两隔，更令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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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十五：夜话·鬼魅（两个守夜老宫女的窃窃私语）

　　“哎，你听说了吗？西边那座最偏僻的宫苑，就是以前冷宫那边，最近晚上总好像有动静。”

　　“可不敢胡说！那儿都荒废多少年了？先帝爷那会儿出过事的……”

　　“就是先帝爷那会儿的事嘛！我听说啊，是那个……姓卫的姑娘，阴魂不散呐！”

　　“嘶——快别说了，怪瘆人的。不是说她当年是饮毒酒……”

　　“是啊！可你想啊，她那样的人物，心气多高啊！能甘心就那么死了？我表姨的干闺女在钦天监当差，说夜观星象，总觉得宫里有一股怨气盘桓不散，尤其是……陛下寝宫那边。”

　　“陛下是真龙天子，百邪不侵的！”

　　“真龙也怕痴心鬼啊……你说，陛下这些年，为啥一直不立后？为啥总一个人对着那假海棠发呆？保不齐就是……被缠上了！”

　　“哎呀，叫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直发毛。以后守夜可得结伴儿……”

　　月光下，宫墙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仿佛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流言如同夜色中的雾气，在深宫角落里悄然弥漫，为那段过往，又蒙上了一层诡秘的色彩。

　　（风吹过屋檐，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两个老宫女吓得噤声，紧紧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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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十六：归处·田园（某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

　　村尾新搬来一户人家，母子二人。母亲自称苏娘子，待人温和，会医术，常免费给村民看病。孩子叫阿衡，聪明懂事，在村塾里读书极用功。

　　苏娘子容颜普通，气质却不凡。她从不提及过往，只说是家乡遭了灾，流落至此。她带着孩子垦了一小片荒地，种些瓜果蔬菜，日子清贫却安稳。

　　阿衡有时会问：“娘，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娘子会停下手中的活计，望着远山，目光悠远，沉默良久，才轻轻摸摸孩子的头：“你爹爹……他是个很好的人。只是，我们有各自该走的路。”

　　阿衡似懂非懂，但他能感觉到，娘亲说这话时，身上有种淡淡的悲伤。他便不再多问，只是更加努力地读书，想让娘亲过上好日子。

　　夕阳西下，炊烟袅袅。苏娘子站在田埂上，看着阿衡在暮色中奔跑回家的身影，脸上露出平静而真实的笑容。

　　这里没有权谋倾轧，没有爱恨纠葛。只有粗茶淡饭，四季更迭。或许，这就是她挣扎一生，最终寻得的归处。

　　至于京城，至于那个睥睨天下的男人，都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山野寂静，岁月无声。一场大梦，终于醒在了这平凡的烟火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