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听雨声》段则

43、迎来冬日

　　翌日清晨，梁予澄眯着眼走出卧室，叫了一声乔俪语。声音嘶哑，声带跟被刷子刷过一般哑。

　　乔俪语看着他不新鲜的劲儿，立马上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问：“你怎么突然烧得这么厉害，是感冒吗？”

　　“应该是吧。”梁予澄烧得头脑一片混沌，吃力地说道，“我现在有点头晕，你能不能帮我跟老师请个假。”

　　“行，我先给你找药，等你吃后我再去打。”乔俪语连忙转身去找药。

　　乔俪语拿出医药箱，翻出体温计递给梁予澄，一边看说明书，一边问：“你怎么会突然间感冒，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可能是因为这两天都天气有点奇怪吧。”梁予澄含糊其辞。

　　“奇怪吗？我觉得还挺好的，挺凉爽的。”乔俪语抬头看了眼窗外明亮的天气。

　　“妈，你能去帮我倒杯水吗?我自己来。”

　　“好吧，你自己找，看着说明书上的来。药别吃太重了。”乔俪语起身去为他倒水。

　　梁予澄头疼欲裂，眼睛又疼又涩，连撑起眼皮都感觉困难，他迷迷糊糊地看着上面，随便扒拉了两颗药放在手心。接过乔俪语的水，含了口水，才仰头将药丢进嘴里。

　　刚吃完药，乔俪语便催着他去休息。

　　这一生病，梁予澄机会连着发了三天高烧，直到第四天下午状态好一点，才去上学。

　　从后门踏进教室的瞬间，他先是扫了一眼自己的位置，旁边人的背影挺拔清瘦，但不是庄晏。

　　梁予澄脚步一顿，惶急间环顾教室寻找庄晏，直到在中间组第三排的位置看见熟悉的身影后，微微松了口气。

　　他定定看着庄晏趴在桌上的背影，微微失神。失落，内疚还有懊悔等复杂的情绪发酵成了一股酸涩，从心口一路向上蔓延，直至到了舌根变成苦味。

　　“澄儿，你来了！”王朝煦擦完黑板后，扭头看见站在后门处的梁予澄，开心地朝他冲下来。

　　梁予澄用力捏着自己的掌心，直到泛起尖锐的疼痛。他垂眸敛去情绪，滑动喉结，吞下难以下咽的苦味，随后换上一副一如往常的懒散姿态。

　　“你感冒好点了没？”王朝煦小跑到他跟前。

　　“差不多了，已经没什么大事了。”梁予澄一边走回座位，一边用余光瞟了眼庄晏的位置，趴在睡觉的人换了个背对自己座位的方向。

　　王朝煦：“你这次感冒怎么这么严重，请了好几天假。”

　　“热感冒吧，所以有点严重。”

　　“哦，好吧，看来我也要注意不要被传染了，毕竟像你这种身强体壮的都发了这么久的烧，要是我真被传染了，可能要比你还要严重。”王朝煦跟着他一路叨叨到座位。

　　梁予澄走到自己的位置旁，舒亦舟仰头看着面前的人，打了声招呼：“班长，你来了？”

　　他边起身挪到旁边让梁予澄，边解释：“座位是赵老师在星期一调的，当时你正好请假不在。当时庄晏同学跟老师反映自己有散光，看不清黑板，刚好我又坐在前排，就相互对调了下。”

　　“好，我知道了。”梁予澄轻声说，走进位置，发现桌面上摆着一本显目的厚重字典。
　　他快速翻动字典，里面跟当初借给庄晏时，一模一样，既没什么书写笔记也没有折痕。
　　他合上字典，垂下眼睑。看来当真是不想跟他扯上一点关系。

　　梁予澄食指无意识摩挲着字典封面，手无意识地随便打开了一页。

　　然后，他定住了。

　　梁予澄找到了庄晏在这本字典里面唯一留下的痕迹。
　　一个背他用铅笔轻轻圈住的单词。旁边写着他的名字。

　　梁予澄面无表情地将字典收回到桌箱。

　　他回来后，王朝煦比往常要兴奋很多，下课后一直拉着他讲个不停。

　　晚上放学后，梁予澄早早离开学校，赶在书店闭门之前进店。

　　书店各种网文小说，文学作品还有漫画等等数之不尽，甚至还有一个蜿蜒向上的楼梯，墙面上陈列着满墙的书籍。

　　梁予澄看都没看一眼，径直走向楼梯下方的目的地。他看了两眼，便拿起一本厚重的字典，抱在怀里。转身从身后摆放整齐的试卷中，挑了三四本，一并结账。

　　“最近我们在搞活动，累计消费金额超过一定金额的老顾客可以任意挑选一本书，免费送。”店员温声说，“像您这本字典，单价比较贵，如果参加了此次活动，也是可以免费送的。”

　　“不，这本不参加活动。”梁予澄跨两步，走到中间畅销区，拿了自己没看过的新书，递过去，“用这本。”

　　“好的。”店员一一扫码后，掏出一个帆布袋将书全部装了进去，“这里一共是五百二十一块。”

　　结完账，径直离开。打开门，客厅里寂静无声，他四处张望，一个人也没有，他打开手机解，解锁进了页面才想起来乔俪语中午给自己发消息说出差去了，梁珏今天要值班。

　　换了鞋，他悄声走进房间，将手中提的东西放在地上。
　　叮——
　　手机突然传来消息通知跳动

　　王朝煦：你和庄晏怎么了？
　　同一时间而来的是林祝而的消息：你和那个喜欢的男生怎么样了？

　　梁予澄没回消息，反而从书包里取出那本厚重的字典，翻到第一百五十七页。他垂下眼眸，食指认真地沿着铅笔划过的痕迹轻轻缠绕、摩挲。

　　cherish。
　　表示：珍爱，珍惜

　　当他第一次看见这的时候，他的内心不可控制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庄晏说不定也是喜欢自己的。

　　他甚至想立刻冲到庄晏面前，质问他是不是也喜欢自己。

　　但他仔细想想，这上面的字像是很久之前就写下的，自己表白后，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干脆利落地拒绝。比起那点点希冀，这更加像是一个意外，或许他只是偶然间把名字写到这的，忘记擦掉而已。

　　那脆弱的火苗瞬间被巨大的委屈和无力冲灭。直至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总是在自作多情。

　　梁予澄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双脚发麻。他想起自己站在庄晏家楼下的深夜。当时他想了一个晚上，喜欢一个人也没道理要求别人对自己保有相同的心意，也不是非要两情相悦，在一起才算好结果。一想到庄晏生日消失的那几天，他便觉得他们只要还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城市，他就很满足。

　　或许庄晏并不这么想，甚至会觉得跟自己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也觉得恶心。如果这是真的话，他会离开他。
　　只要他觉得开心就行。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周，今天早上见到刻意调开位置，自己有点失落。但他觉得这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自己能够完全接受自己不在庄晏的身边。

　　梁予澄打开面前的柜子，把字典收进去。柜子一旁，正静静躺着那份很早之前就想送给庄晏的生日礼物。

　　澄澈的球体在灯光下流转着细碎光芒，宛若一颗晶莹的玻璃珠。球体内部，四只机械结构的蓝蝶大小不一，跟随中间金色的曲线在精密齿轮的带动下缓缓扇动翅膀。因蝴蝶身上涂满了金粉，光线掠过时便泛起熠熠光辉，栩栩如生，仿佛真正的蝴蝶在飞动。

　　他会一直喜欢庄晏，直到蝴蝶的翅膀不再闪动那一刻。

　　梁予澄把柜子锁上，坐在桌前掏出手机回复王昭煦：我做了一件他不能接受的事情。你也不要再问了，问我也不会说的，你也不要找他问，也不要因为我就去疏远他，这里面大部分是我的问题。

　　梁予澄切换页面，回复林祝而：我决定从此以后，默默喜欢他。

　　王朝煦没回，倒是林祝而这个大闲人几乎是秒回。
　　林二狗：行，你加油！【干巴爹JPG】

　　梁予澄：“……”

　　暗恋还能怎么加油？
　　他这种两情相悦的人根本就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情，这个回复估计也是他勉强挤出来的。

　　人们常说，当你很伤心时，最好的办法是专心投入到另外一件事情上。很难过，那就更要学习了。
　　梁予澄没回他，把手机搁到一旁，掏出自己今晚刚买回来的试题，专心投入学习。

　　次日，梁予澄特地早早去了学校，悄无声息地把那本字典送了出去。

　　之后，他丢掉了往日的懒散，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高二下学期也不止他，高三的还差两个月就高考，下一年整个时候便轮到自己，从高三到高二弥漫着一股紧张感。

　　晚自习老师让自习，王朝煦终于完成写完最后一笔，便蒙头看着梁予澄的背影，凑到还在写化学题的向阳身边，喃喃道：“澄儿这是这么了，怎么这段时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脑子里好像只剩下学习了。”

　　向阳埋头做题没理他。

　　王朝煦趴在桌上小声哀嚎：“学习害人不浅啊，我好好一个活泼开朗澄儿，如今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

　　“刚才老师布置的作业你都做完了吗？还有空在这抱怨。”向阳抽空说。

　　“我发现了。”王朝煦看着向阳一脸嫌弃说，“恋爱的危害比学习的危害更大，都让你像是变了一个人。看着你逐渐上升的排名，我也想谈恋爱，想受这样的伤害。”

　　“没办法，因为我想跟林泠考同一所大学。”向阳扭头说，“她的成绩一直都比我好，我总不能让人家停下来等我，这多不要脸。而且要是连成绩都追不上，这点决心也没有，我还有什么资格跟她谈什么以后。”

　　看着一脸坚定的好友，王朝煦转回头继续看着面前低头专心学习的梁予澄，顿时觉得没意思，好像他们都突然忧虑目标，而自己还留在原地。他懒洋洋地靠在墙边，没精打采地说道：“你们也不用这么紧张吧，弄得像是明天就要参加高考一样反正。现在不还才高二，还有的是时间。”

　　……

　　“我告诉你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现在已经高三了，还有半年就高考。运动会布置点作业就开始嚎嚎嚎。”
　　赵铭双手撑着讲台边缘，看着台下一堆的苦瓜脸，露了个很欠的笑，“给了你们三天的时间来玩还不够吗？劳逸结合，三天抽两天出来做个作业也不过分。”

　　“简直过分到人神共愤。”班上有人小声蛐蛐。

　　“好好好，给你们少三分之二，可以了吧。”赵铭看着面前的苦瓜大军，妥协道。

　　“噢耶！”班上轰然炸开，众人开心大吼，“赵老师你最好了！你是全天下最好的老师！！！”

　　“好了，不要来这套虚的。”话是这么说，赵铭脸上挂着明显的笑意走下讲台，“十七八岁的甜言蜜语最是不靠谱。”

　　“班委等会下课，把作业发下去。记得做哦，下周一我会检查的。”赵铭不放心地嘱咐完后，走上讲台拿起试卷，“好，现在拿出昨天让你们做的试卷。这套试卷整体上不算多难，但是他的出题方式很新颖，我带着你们过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