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清醒的沉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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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易承柯是被窗外刺眼的阳光唤醒的。宿醉般的头痛和浑身的疲惫提醒着他昨日的荒诞。他坐起身，客卧里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昨晚谢泱那些话还在耳边回响——你不是玩意儿，你是我选中的人。
这话像魔咒，带着毒性的诱惑力。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走出客卧，谢泱已经坐在餐桌旁，面前放着平板电脑，正在浏览新闻。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多了些居家的随意，但那份疏离感依旧存在。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在易承柯身上扫过，像是评估一件物品的状态。
“醒了？早餐在厨房，自己拿。”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易承柯默默地去厨房拿了牛奶和面包，坐在谢泱对面。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不再是之前纯粹的冰冷，反而掺杂了些许经过昨夜短暂交锋后的、难以言喻的张力。
“今天有什么安排？”易承柯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他需要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谢泱放下平板，身体向后靠了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眼神里带着一种审视的兴趣，像是看着一个有趣的、正在学习新把戏的宠物。
这种目光让易承柯感到不适，但他没有表露出来。“既然开始了，总要尽力。”
“很好。”谢泱似乎满意他的态度，“上午跟我去一趟公司，有些‘无关紧要’的文件，需要你经手处理一下。下午，陪我去见一个人。”
“见谁？”
“一个谢宏业很在意的合作方。我们需要让他‘偶然’看到，你在我身边的地位，比他想像的要重要。”谢泱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在安排一场轻松的下午茶。
易承柯握紧了手中的牛奶杯。又是演戏，而且这次是更直接的、针对性的表演。
上午，易承柯跟着谢泱去了他的公司。谢泱给了他一些边缘性的文件整理工作，并让他在自己的办公室一角处理。这无疑是一个信号，向可能存在的眼线表明，这个人可以进入他的核心工作领域。
易承柯埋头处理着那些枯燥的文件，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谢泱偶尔投来的目光。那目光不带温度，更像是在观察他的反应，评估他的耐性和能力。有时，谢泱会突然走到他身边，俯身指着文件上的某处，看似在指导，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须后水味道。易承柯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僵硬，而谢泱则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放松点，自然些。”
他的靠近带着明确的目的性，是为了制造亲密假象，但那种若即若离的接触和低沉的嗓音，却像羽毛一样搔刮着易承柯敏感的神经。他能感觉到谢泱对他有一种兴趣，但这种兴趣更像是对一个新奇玩具的好奇，带着探究和掌控欲，而非发自内心的关怀。
下午见合作方的地点是一家高级马术俱乐部。谢泱似乎有意选择这种场合，来彰显某种阶层和品味。他亲自教易承柯一些基本的马术动作，手把手地纠正他的姿势。谢泱的手掌干燥而有力，握住易承柯手腕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对，就这样，腰背挺直。”谢泱的声音很近，气息拂过易承柯的耳廓。在旁人看来，这无疑是亲密无间的指导。
易承柯努力配合着，心跳却失序得厉害。他分不清这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谢泱的靠近。他能感觉到谢泱落在他侧脸上的目光，带着一种欣赏物品般的打量，或许还有一丝对他笨拙姿态的隐秘愉悦。这种被审视、被操控的感觉让他屈辱，可当谢泱偶尔因为他的一个小小进步而露出一个极淡的、几乎算不上笑容的表情时，他心里又会冒出一点可耻的、想要得到更多认可的渴望。
合作方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和谐”的画面。谢泱自然地揽着易承柯的肩膀，向对方介绍：“这是承柯，对马术很感兴趣，带他来玩玩。”语气里的亲昵和纵容，拿捏得恰到好处。
整个下午，易承柯都扮演着一个安静但备受宠溺的伴侣角色。他很少说话，只是跟在谢泱身边，偶尔与谢泱交换一个眼神，看似默契十足。他感觉到那个合作方探究的目光多次落在自己身上，他知道，这场戏，正在按谢泱的计划进行。
回去的车上，易承柯累得几乎虚脱，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谢泱的心情似乎不错，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今天表现很好。”他评价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轻松，甚至有一丝……对易承柯“可塑性”的满意。
易承柯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轻声问：“谢泱，你看着我的时候，到底看到了什么？一个有用的工具，还是一个……有点意思的消遣？”
他的问题很轻，却像一根针，刺破了车内暂时的平和。
谢泱敲击方向盘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他侧头看了易承柯一眼，青年闭着眼，长睫微颤，脸色疲惫，带着一种脆弱的倔强。谢泱的心弦似乎被极轻微地拨动了一下，泛起一丝难以捕捉的涟漪。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他转回头，看着前方的路，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坦诚：“我看到的是一个有潜力、能帮我达成目标的人。至于其他……”他顿了顿，语气里染上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新鲜感，确实有。你和我认识的大多数人，不太一样。”
这回答，冷酷而真实。没有欺骗，也没有温情。他肯定了易承柯的“价值”，也直言不讳地承认了那点源于差异的“兴趣”，但唯独，与“爱”或“心疼”无关。
易承柯睁开眼，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果然如此。谢泱对他，只有利益衡量和浅薄的吸引。而他，却在这场明知是戏的漩涡里，越陷越深。
恨意是真，那悄然滋生的、不该有的心动也是真。这两种极端的情感在他心里激烈冲撞，让他备受煎熬。而谢泱，则始终像个冷静的旁观者，或者说是导演，偶尔对演员的表现流露出些许兴趣，却绝不会真正入戏。
这场戏，对易承柯来说，是炼狱。对谢泱而言，或许只是一场步步为营的棋局，而易承柯，是他手中一颗越来越顺手，也仅仅只是顺手的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