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失败后百分百重启》叶辞树

22、掌心的温度

　　循环的日子像被设定好的程序，重复，精准，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逸。我们依旧每天在仓库基地碰头，陆清和的笔记本上，“循环破解方案”后面记录的“失败”条目越来越多。气氛不再像最初那样充满探索的激情，反而像是陷入了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持久战，疲惫感悄然滋生。

　　那天，我们决定暂时逃离这种低压氛围。陆清和提出去学校后山走走，理由是“观察不同光照条件下的植被状态变化”。我知道，这只是他式的、变相的放松邀请。

　　午后阳光正好，褪去了正午的毒辣，变得温煦。后山的小径罕有人至，石阶上爬满了青苔，两旁是茂密的灌木和高大的乔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鸟鸣声此起彼伏，更显幽静。

　　我走在前面，心思却还缠绕在那些失败的尝试里，脚步有些虚浮。陆清和跟在我身后半步的距离，安静得像他的影子。只有偶尔踩断枯枝的轻微声响，证明着他的存在。

　　“会不会……这个循环根本没有出口？”我忍不住把心里的悲观说了出来，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有些突兀。

　　陆清和没有立刻回答。我听到他脚步声停顿了一下，然后是他一如既往平稳的声线：“任何系统都存在理论上的突破口，只是我们尚未找到正确的密钥。”他的话依然理性，但我似乎听出了一丝不同以往的……迟疑？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我心不在焉，一脚踩在了一级边缘长满湿滑青苔的石阶上。鞋底瞬间打滑，身体失去平衡，我短促地惊叫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旁边歪倒——那里不是平坦的路面，而是一个草木丛生、坡度颇陡的斜坡！

　　“林又又！”

　　一声急促的、几乎变了调的呼喊猛地炸响在我耳边。与我印象中陆清和那永远冷静自持的声音截然不同，那声音里充满了几乎要溢出的惊骇。

　　几乎在同一瞬间，我的手腕被一股强大而灼热的力量死死攥住！那力道极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猛地将我向后一拽！

　　我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带得向后踉跄，重心不稳，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个带着淡淡皂角清香和书卷气息的怀抱里。冲击力让我们都晃了一下，他的手臂下意识地环过来，牢牢地箍住了我的肩膀，才稳住身形。

　　我惊魂未定，心脏狂跳得像要冲出胸腔，下意识地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陆清和放大的脸。他的金丝边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几乎要滑落。镜片后面，那双总是如同深潭般平静的眼眸，此刻竟清晰地盛满了未加掩饰的恐慌，甚至……是一丝后怕的脆弱？他的脸色苍白得厉害，嘴唇紧抿，呼吸明显比平时急促许多，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额发。

　　他就这样紧紧地抱着我，手臂坚实有力，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我能感觉到他胸膛下同样剧烈的心跳声，咚咚咚，敲打着我的耳膜。

　　时间仿佛凝固了。林间的鸟鸣、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消失了。世界里只剩下他失控的呼吸声，和我震耳欲聋的心跳。

　　“你……没事吧？”他开口，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箍着我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仿佛确认我的存在。

　　“没……没事……”我愣愣地回答，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他怀抱的温度和力量，还有他身上那股让人安心的清冽气息。

　　我的回答似乎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丝。他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过界的举动，猛地松开了环住我的手臂，像被烫到一样向后撤开一步，迅速扶正了眼镜，试图重新戴上那张冷静自持的面具。但他微微偏过头，避开我的视线，耳根处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明显的红晕，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后山路径湿滑，需要提高注意力。”他生硬地解释，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刻板，但那份强装的镇定，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我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刚才被他紧紧攥住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道，微微发烫。一股奇异的热流，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涌起，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原来，他也会害怕。
　　原来，他的冷静并非坚不可摧。
　　原来，我的安危，可以让他瞬间方寸大乱。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滔天巨浪。之前所有的挫败和迷茫，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股汹涌而来的、带着甜意的暖流冲散了。

　　接下来的路程，我们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但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他不再走在前面，而是固执地保持在我侧后方半步的距离，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他的目光不再漫无目的地观察植被，而是时不时地、警惕地扫过我的脚下和周围的路径。

　　直到走到山脚下，重新踏上平坦的水泥路，他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那天晚上，在天台，我们照例复盘。谁都没有提起白天的意外，仿佛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但当我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靠近天台边缘，想看看城市的夜景时，身后却传来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

　　“别靠那么近。”

　　我回头。他站在阴影里，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表情看不真切。

　　“不安全。”他补充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就这简单的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心中某个紧闭的匣子。里面装着的，是这些循环日以来，所有积攒的、我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悸动。

　　我看着月光下的他，忽然觉得，这个循环，或许也并非全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