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悬疑片》暮山归旧

22、剧院

　　在《转山》定稿的第二天，江逾白收到了来自悬疑片APP的通知。
　　【定稿后一周内，临时导演及场外导演带领参演人员前往拍摄场地拍摄。】
　　他来到剧院已有一周之久，因为写剧本的缘故一直闭门不出，平时都是祝凛敲开门给他送饭，顺带检查剧本的进度。
　　江逾白写剧本的时候不止一次地想到，祝凛好像有意让他避开与剧院其他人的见面、交涉，经常用“修改剧本”的理由让他留在房间中。
　　为什么会这样呢？
　　江逾白有些苦恼地揉着眉心，蜷缩在格桑花花盆里的小蛇抬起头，不明所以地朝他嘶嘶叫了两声，像是在询问，后来有些不放心地爬上江逾白肩头，用冰冷的蛇皮亲昵地蹭他的脸。
　　江逾白用手指点点小蛇的头，笑道：“我没事的。”
　　见江逾白拿起平摊在桌上的书，趴在床上继续写画，小蛇这才放心地爬下江逾白的肩头，在他身旁蜷曲成一小团，懒懒地打着瞌睡。
　　这本有关于符箓的书，和其他书一样被放在书架的最角落，落满了灰。
　　江逾白清理出来后发现书上做了不少笔记，详细讲解了符箓的起源和用法，江逾白对这种旁门左道的书籍向来很感兴趣，写完剧本后索性阅读起来。
　　或许是因为后来的内容有些繁琐枯燥，也或许是因为今天的天气很好，温暖的阳光洒进窗子，将这个狭小阴冷的房间照得暖烘烘的，江逾白和小蛇躺在充斥格桑花花香的被窝中放松惬意地睡着了。

　　江逾白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来人是个陌生的演员，打开门一见着江逾白身上熟悉的水蓝色苗服和睡乱的头发，有些不可思议地张开嘴，好几次欲言又止。
　　“你是……” 江逾白清醒了大半，他微微蹙起眉，谨慎地后退几步。
　　“啊忘了自我介绍，”门口的男生冲江逾白腼腆笑道，“您可以叫我Q，我是祝导剧组的演员，和江导您是同个剧组的，大家听说剧组来了个临时导演，一直没露面，很担心祝导为难您，于是让我来看看您。”
　　江逾白身旁那条寸步不离的小蛇没有做出威胁的姿势，只是投给那个叫Q的男生一个不耐烦的眼神，嘶嘶吐着信子催促他离开。
　　Q明显还想再些说什么，这时，旁边一直紧闭着的门打开了。
　　祝凛从门后走出来，手里拿着剧本，从江逾白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看到剧本封面的两个大字——
　　——《箱引》。
　　那应该是第三个剧本，江逾白心想，不知道会是什么类型的故事。
　　“想看？”祝凛注意到江逾白看过来的目光，他将剧本送到江逾白面前，“想看就拿过去看吧，你不说我也要来找你对剧情。”
　　江逾白连声拒绝：“提前透露剧情不好，还是不要了。”
　　祝凛收回剧本，揉着江逾白睡乱的头发笑道：“头发怎么这么乱，刚睡醒？是不是昨天累坏了？”
　　昨晚两人为了赶进度，将《转山》从头到尾编排了好几次，直到天快亮才把剧本定稿交上去。江逾白送走祝凛后，上床没睡几个小时便被悬疑片APP发来的通知吵醒，再没有了睡意。
　　“是有点。”江逾白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少见的疲惫。
　　“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给江逾白回应的机会，祝凛牵起他的手往走廊深处走去，两人的脚步声和叮铃的银饰声很快消失在走廊里。
　　Q目瞪口呆地看完刚才那一幕，许久他才掏出手机，进入悬疑片APP后，他在置顶的群聊“第三剧组（没有祝导）（13人）”里发了条消息。

　　然而远去的江逾白并不知道Q将他塑造成了个任人摆布、毫无还手之力的温良少年，还借此悲痛欲绝地怒骂祝导权力滔天、所作所为简直不是人，惹得群聊里的演员纷纷附议支持。
　　“有些导演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祝凛带着江逾白来到一扇漆黑的门前，他推开门，门后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大部分导演权力滔天，用意不纯，你虽有导演的权限，但也只是暂时的，必要时可以选择明哲保身。”
　　祝凛牵着江逾白的手一路下行，路上有很多台阶，江逾白跨下台阶的一瞬间就意识到这里是哪了。
　　——这是舞台。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走上舞台的一瞬间，周围刺眼的聚光灯朝这打来。
　　江逾白有些不适地眯起眼睛，借着光线他看向台下——
　　台下坐着零星的纸人“观众”。
　　——那是阿清、落花洞女、苗疆女甲乙和两个茶客。
　　“这是你的舞台，”祝凛说，“台下的观众是你剧本中的人物。”
　　“你并非无法离开这里，回到现实。”
　　祝凛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江逾白了然：“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先成为导演，并亲自下场参与剧本的拍摄，只要剧本中的人物坐满剧院，我就能离开这里，回到现实？”
　　“你很聪明，但这个说法并不准确，”祝凛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悬疑片并没有给出离开这里的条件，不过，仍然有导演成功离开了这里，他没来得及留下线索，我们找到他剧院的时候，发现他的剧院里坐满了观众。”
　　“因此我们猜测，填满剧院的空座，就能达成离开这里的条件之一。”
　　“条件之一？”江逾白错愕地皱眉，“那其他条件呢？”
　　祝凛却摇头：“说不准，或许是剧本的评分，或许是演绎的表现。”
　　祝凛说的话模棱两可，对于悬疑片的用意，江逾白一时捉摸不定。
　　台下的光线很昏暗，江逾白看过去的时候，恰好和阿清的纸人对上视线，奇怪的是，那明明只是个按照阿清模样做成的纸人，此刻却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那纸人抿起嘴唇，微微低头、温和地朝他笑。
　　在纸人阿清的身旁，江逾白看到了那三个熟悉的陶瓷坛。
　　坛子上贴着几张画满符箓的黄符，被阿清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离开剧院的时候，祝凛将一通体漆黑的钥匙送到江逾白手中。
　　“这座剧院，从此以后只有你才能打开。”
　　随后，他将厚厚一本剧本递给江逾白，江逾白转睛一看，那是《转山》。
　　“悬疑片剧组核对好了《转山》，准备一下，这几天就可以出发了。”
　　祝凛和江逾白边走边说，不过多时就将他送到房间门口。
　　和祝凛道过别后，江逾白阖上门，拿起完整的《转山》细细检查起来。
　　《转山》一共分为三幕，每一幕以场景命名，若是《转山》像《埋尸》一样“不可避免”发生变化，他也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转山》的三幕分别是【转山庙】、【须弥山宫】和【日月经幡】。
　　江逾白看过每一幕的剧情，确定里面的内容没有被修改后，这才放下心。
　　这时手机传来一阵“嗡嗡”的震动声。
　　打开“悬疑片APP”后，江逾白发现他被拉到了两个群。
　　一个是名为“第三剧组（没有祝导）（14人）”的群，另一个是“悬疑片剧组导演群（■■■■■）”，江逾白看着后者名称上的数个黑框框，登时产生了股没来由的心慌。
　　这个群里到底有多少导演？
　　这是江逾白产生的第一个问题，后来他意识到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因为这个问题无解。
　　导演群里，一个名为【导演Y】的人修改了他的名称，并给了他一个表格。
　　江逾白看着那行“群主已将您的称呼修改为江导 江逾白第三剧组临时导演”和表格名称“《转山》剧本拍摄及演绎时长”，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他打开表格，在选项栏填上了原定的时间。
　　【拍摄时间：■月■■日】
　　【演绎时长：■■小时】
　　奇怪的是，不论江逾白如何修改，上面的数字总是被黑框盖得严严实实的。
　　第三次尝试无果后，江逾白试图加导演群的祝凛询问。
　　但当他在群聊人员搜索栏打下【导演Z】搜索时，手机页面很快弹出了个鲜红色的提示框——
　　“您没有权限访问，请联系相关导演稍后再试”。
　　江逾白只得作罢，回过头去找表格时，那个布满黑框的表格不见了。
　　江逾白：“……”
　　他好像搞砸了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