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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过门 ...
“……”
在两个纸人目眦欲裂的注视下,江逾白缓缓拿起那碗拦门米酒,停在半空顿了很久,像是没有喝下去的意思。
他眼帘低垂,看着碗底那道朱红色的图案,心里无比清楚——
那是掺杂着诅咒的蛊毒。
“喝啊!你快喝!■■!!”
苗疆女甲乙脸上的表情很狰狞,她们眯着眼睛,血红的嘴唇在说话时直直地往两边裂,她们嘴里黑洞洞的,没有舌头,只有排排森白的牙齿。
江逾白没有抬头,他看着米酒清澈的倒映,不自觉地咽着唾沫。
“■■!!■■■!!!”
纸人的声音霎时间变得尖细,她们的身影在江逾白眼底逐渐扭曲起来。
江逾白心一横,正准备喝米酒时,耳边传来一阵戏谑的轻笑声,随之手腕被人紧紧攥住了,那碗米酒停在半空。
“他喝不了。”祝凛的声音很冷,江逾白抬头看去——
他的嘴角没有一丝笑意。
纸人转着血红色的眼珠,僵直地抬起脖子直勾勾地盯着祝凛。
“■■■■■?”
“我想怎么样?”祝凛重复纸人的话,像是在解释给江逾白听。
“我可以……”他眼帘低垂,目光落回到江逾白手中,“代他喝。”
祝凛一字一顿,像是在强调,也像是在警告。
说罢,他缓缓低下头,就着江逾白手将那碗米酒一饮而尽。
江逾白再看碗底的时候,上面朱红色的图案已经消失不见了。
“……”
心底的静默悄无声息,耳畔的心跳震耳欲聋。
江逾白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不知何时他的后背浸满了细密的冷汗。
他光是抿了一小口拦门酒,解蛊的时候便神志不清、痛得半死不活,那么若是喝了整整两碗的拦门酒呢?蛊毒还能解开吗?
江逾白不敢继续往下想,他感到不寒而栗,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然后,他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面前两个纸人身上。
“欢■来到苗■■——”
苗疆女甲乙露出明媚的笑意,她们说的话断断续续的,一句标准的普通话中夹着数个模糊的字节,像是苗语。
江逾白听懂了。
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冰冷了下来,转过头去看祝凛,祝凛却握紧了他的手,拉着他向前走去,拉着他跨过了写着“苗疆寨”寨门的门槛。
“别回头。”祝凛直视前方,头也不转地说。
“你……”江逾白顿了顿,问,“你有没有事?”
祝凛正想开口,突然脑筋一转,转而说道:
“我没事的。”
他装出一副相当憔悴的模样,手上的提灯不知所踪,大概是落在了寨门口,他用那只空荡荡的手捂着嘴,虚弱地咳着,咳得江逾白蹙紧眉、心脏紧紧揪起。
“你不应该喝那拦门酒的,”江逾白心虚地厉害,他往祝凛身旁靠了靠,扶住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你能解蛊吗?”
祝凛没有说话,他低下头来看他——纠缠在祝凛发丝间的银饰和身上的银项圈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落在江逾白耳畔铃铃作响。
随后那声音越来越远,像遥远天际的鸟鸣。
提灯散发出微弱的亮光,借着这光,江逾白发现祝凛的眼睛变得很明亮,像是有熔化了的、滚烫的铁水在他眼底炸开,下一瞬变成绚烂璀璨、星星点点的火树银花,令人移不开视线、忘却了呼吸。
江逾白呼吸一滞,早已平静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悸动了半瞬。
朦胧见,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
提着这一盏微弱的明灯,两人走在长满青苔有些潮湿的石板路上,周遭死寂一片,只能听到他们清浅的呼吸声和细微脚步声。
还没有走到寨子里吗?
江逾白蹙起眉,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初入苗疆寨时他们走过的路线。
不,不应该走这么久的,这条路实在是太长了。
可是……江逾白看向脚下那条笔直延伸的石板路,他们来时是踩着石板路走进寨子里的,眼下这里也只有这一条路。
心里的疑虑并没有消失,走了十几分钟后,一个模糊的屋顶出现在视野中。
等到走近能看清后,江逾白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是一道有着“苗疆寨”牌匾的寨门。
“是又走回来了还是鬼打墙?”江逾白不可置信道。
他下意识回过头,然而来时的石板路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苗疆寨”寨门和两个端着酒碗的苗疆女。
眼前的景象成了黑白色,随之江逾白很明显地感觉到空气扭曲了半瞬。
落在他脸上的微光逐渐放亮,带上了绚烂温暖的金色。
——天亮了。
他们站在崎岖的山路上,一直紧跟着的药尸不知所踪,脚下是数道古旧的“苗疆寨”寨门和守在寨门的苗疆女,头顶也是。
密密麻麻、密不透风地包围着他们。
“拦门酒有十二道,”祝凛冷不丁地说道,“在几年前的苗疆寨中,只有喝完十二碗拦门酒,并得到寨民祝福的外来者才可进入寨子,十二碗拦门酒、十二个祝福词,缺一不可。”
“因为过程过于繁琐,苗疆寨才简化成如今这样。后来陆陆续续地,有去过苗疆寨的寨民提起这里的异常,他们说他们迷了路,走了很久,跨过了十二道寨门,喝了十二碗拦门酒,这才找到回生寨的路。”
江逾白听着,突然不寒而栗起来。
“■!■■■■■■■,■■■■■■■,■■■■■■■■■■■■■。”
面前的两个纸人端着酒碗,酒碗里血红一片,她们笑盈盈地看着两人,漆黑占据了整个瞳孔,倒映不出半点亮光。
“这十二个寨门中只有一个寨门是正确的,”祝凛面色凝重地开口说道。
江逾白:“如果走错了会怎么样?”
“会死无葬身之地,会不得安息,”祝凛的话让江逾白如坠冰窟,“会成为这里的一部分。”
江逾白沉默了。
祝凛眯着眼睛,正欲开口,江逾白的话率先打断了他。
“小鬼能找到被下诅咒的人,它们的骨灰也能吗?”
祝凛定定地看着他,显然没想到江逾白会这么问,他答道:“能的。”
“我有两个一同前来的队友,”江逾白说道,“他们也喝了拦门酒,所以我想,或许通过这个我们能找到他们,进入到真正的苗疆寨。”
说罢,江逾白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布袋递到祝凛手中,祝凛低头一看,布袋里包的果然是小鬼的骨灰。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江逾白,笑问道:“什么时候偷的?”
“这怎么能叫偷呢?”江逾白心情也不自觉地好起来,跟着打趣,“正大光明、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偷呢?这明明是拿。”
祝凛瞥了他一眼:“偷留着小鬼的骨灰,你就不怕晚上睡觉鬼来找你?”
江逾白温和地笑笑,不置可否。
不会的,江逾白默念着,其实他心里很清楚。
——我是个孑然一身的孤魂,我早已一无所有。
祝凛从布袋中捻起骨灰,咬破手指,将血与骨灰混合。
他没有带多余的空白黄符,于是直接在地上画起符箓,江逾白看不懂上面的内容,但几乎是一瞬间就记住了。
血红色的符箓逐渐消散,但是——
江逾白注意到空中出现了一只血红色的蝴蝶,那蝴蝶扑腾了片刻,缓慢地落在面前第三道寨门上,一触及寨门便全身着了火,熔化消失了。
“找到了。”
祝凛抓起江逾白的手,紧紧攥在手心,他走得很快,渐渐地开始跑了起来,江逾白跟着他一同向前跑,他们跑得很快、也很急,身上的银饰随着急促的脚步铃铃作响,回荡在这片遥不可及的深山里。
江逾白跨过道道门槛,周围的一切在眼前变得模糊,那些妄图阻拦他们的苗疆女变成了一道道虚化的身影,被快速地抛在身后。
此刻,除了眼前祝凛的背影和耳畔铃铃作响的声音,江逾白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了,他垂下眼帘去看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心里不自觉涌上了一丝异样。
像烟一样轻盈缥缈,浅尝辄止后才觉得辛辣。
也像雨的潮湿旖旎、雾的缱绻暧昧。
江逾白心跳得很快,这次他可以确定,自己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奔跑——
他的心脏从未跳动得如此剧烈、如此愉悦。
所有的一切在这个苗疆少年出现后全部改变了,江逾白心想。
他们见证过死亡、经历过别离、感受过痛苦。
那些因为家庭经历、成长环境、社会关系给童年甚至是少年留下的刻骨铭心的痛楚,此刻在呜呜的风声中和铃铃的银铃声中被逐渐远去——
我会永远刻骨铭心地铭记心底,我会永远生生不息地绽放生机。
当祝凛的发丝再次暧昧地扫过江逾白的脸颊,江逾白注视着眼前的那道身影,突然意识到自己感到的异样是什么了。
那是惊鸿一现的瞬间——
是那个我所喜爱的少年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一瞬间。
晚上好,双手呈上热腾腾的文章(跪)
这本写的我好爽又好累(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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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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