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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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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粉香腻，歌舞升平。
已是华灯初上，楼内热闹一团，男人的喊声与女子的调笑混在一起，旖旎一片。
相较于屋外的喧嚣，此刻的屋内到是冷冷清清。
琴音断断续续，如同卡在喉咙里的呜咽，上不上下不下，听得令人火大。
苏语念双手拂在那几根新换上的劣质琴弦上，这破弦硬得像铁丝，每一次拨动扯着皮肉，指尖更是钻心的痛。
她垂着眼，敷衍地弹着噪音，脑子里的思绪却是混乱一片。
明明前一刻她还是警队里的画像师，却不料命运弄人，下一秒自己就因为意外死亡而来到了这个朝代，成为了青楼里的低等琴妓“念儿”。
就当苏语念郑重考虑是否一头撞死试图重开时——
啪！
一声脆响，绷紧的琴弦毫无预兆地从中断裂，狠狠抽在她右手食指指节上，几乎一瞬间，细小的血珠就冒了出来，针扎似的疼。
苏语念下意识“嘶”了一声，可她还尚未从这疼痛里回神，就见屋门被人猛地从外面一脚踹开。
又是一声巨响，木门撞在墙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只见一个人影探进来。
那人衣角处还带外面堂子的香腻的暖风，目光先是在苏语念身上扫了一圈，而后蹙蹙眉：
“就你了。”
这人跟报菜名似的说了句，嗓音里还带着沙哑。他一步跨入，反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丝竹管弦与调笑喧哗。
苏语念下意识地起身后退，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口，目光警惕地看过去。
开玩笑，这可是青楼，稍有不慎恐怕小命就要玩完！
苏语念这边已经准备好反抗，然而对方却毫不在意。
青年似乎完全没在意她的紧张，随手从怀里掏出个钱袋，看也不看地丢在苏语念面前的破琴上。
叮当！
钱袋砸在琴身，发出声闷响。
“闭嘴。”他微微倾身：“赶喊出来我杀了你。”
丝毫终于是察觉出苏语念的崩溃，这男人压低声音威胁，仿佛下一秒就要取了她的小命：
“什么都不用干，陪我在这待够一个时辰，事成之后，再给你双倍。”
苏语念盯着那个鼓囊囊的钱袋，又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带着醉意却依旧锐利的眼睛。
苏语念：……
怎得来青楼还偷偷摸摸，别是有什么特殊的喜好吧？
但是奈何对方给的太多了。纵使她才穿越过来，也知道影子是在青楼里的硬通货，以后指不定还要用这些银子赎身。
再者对面也不需要自己做什么。
于是苏语念尽可能颤着嗓子，一副被吓坏的模样，柔弱道：“是，公子。”
见她应下，青年似乎松了口气，眼底那点急迫稍缓。
他略显不耐地扯了扯自己松垮的衣襟，径直走到房内那张铺着半旧水红色被褥的木床边，带着一身酒气，重重地坐了下去。
登时，床板不堪重负，发出“吱呀”一声痛苦的呻吟。
“别杵着，弄点动静出来。”他半倚着床头，修长的手指揉着眉心，语气带着命令式的疲惫：“叫几声，或者……随便你。”
苏语念僵在原地。
弄点动静？叫几声？不是刚刚才说好什么都不用做的吗？
这要求太离谱，她脸上瞬间滚烫，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发不出。
青年等了几息，没听到动静，睁开眼，不耐地瞥向她：“怎么？银子嫌少？还是，”他语气里带上点嘲讽，“不会？”
苏语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腾，她走到桌边，拿起那个粗陶茶壶，到了点茶水，有些敷衍：“公子要不喝点水？”
言下之意：你可闭嘴吧活爹！
但这显然不是男子想要的“动静”。
他嗤笑一声，没接杯子，反而伸手猛地攥住了苏语念的手腕。
这人力气死大，苏语念手腕一痛，杯子差点脱手，凉水泼洒出来，溅湿了两人交叠的手。
“本世子要的是，”他强拽着她的手腕，想将对方拉近。
动作带着粗暴，毫无耐心。苏语念猝然被拉过去，已然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子酒味。然而，就在他用力将人往床边拖拽的刹那——
哐啷！咕噜噜……
一声沉闷的异响，突兀地从床底下传来。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房间里诡异的暧昧氛围。
男子拽着苏语念手腕的动作猛地僵住，眼眸中的醉意几乎在瞬间消退，旋即他一把甩开苏语念。
苏语念也吓了一跳，又因突然抽出的力气而踉跄几步，最终勉为其难的撑住床，这才没摔倒。
她回头，乌发垂在眼前。
方才那声音太过奇怪，又绝不是老鼠或杂物掉落能发出的动静，倒像是曾经在无数案发现场里听过的……
两人都没动。
几息之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慢悠悠地从床底缝隙里钻出来。
那是一种混合着腐败和浓重血腥气的恶臭，丝丝缕缕，越来越清晰，霸道地钻进两人的鼻腔，几乎在一瞬间就取代了房间里原先浓重的脂粉和酒气。
“不会吧……”
苏语念胃里一阵剧烈翻搅，生理性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这味道她很熟悉，也幸而曾经闻多了了，她这才没当场吐出来。
这边男子也终于有了动作，他没有丝毫犹豫，伸手猛地抓住垂挡在床沿的那张半旧水红色被褥，狠狠一掀——
“哗啦——”
被褥被整个掀飞，扬起一片细小的尘埃。
一具女尸！
她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蜷缩在狭小的床底空间里。身上的衣物是凝香阁里常见的艳色纱裙，不过此刻却早已被某种深褐色的的血污浸透了大半，紧紧黏在肿胀的皮肤上。
最触目惊心的还是她的脸，肿胀发紫，五官变形。那双眼睛圆睁着，空洞地瞪着上方，充满了临死前的惊惧和绝望。
而尸体的死因大概率是脖颈处的那道伤口，皮肉翻卷，边缘呈现出一种可怖的暗紫色。
浓烈的腐败气味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瞬间塞满了整个房间，如同实质。
这场面过于骇人，唯有两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在充斥着恶臭的狭小空间里交错，诡异至极。
还是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沉默。
砰！砰！砰！
粗暴的砸门声伴随着衙役凶神恶煞的粗喝在耳边炸开：
“京兆府办案！快开门！”
苏语念一个激灵，刚想伸手，可她领口一紧，容不得她行动，就被人强拖着后退了两步。
“跑！”男子声音压得极低。
苏语念虽然来不及反应，但她几乎在瞬间就迅速翻完了原主的记忆，这尸体与自己毫无关系，就算官府来了，又跑什么？
更何况这男人从进屋到现在，就没一个一场举动，现在又要拉着自己逃跑，怎么看都像是个正儿八经的杀人犯。
苏语念于是一个滑步，就像滑溜的鱼，借着巧劲挣脱开了男子的桎梏。
然而这男子却没准备轻易放过她，点着步子再次出手。
这次苏语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被按倒的瞬间，她就着前世的格斗技巧，双脚猛地蹬地，愣是用着这副弹琴都嫌累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她屈起手肘，用尽全身力气向后狠狠一撞！
“呃——”
青年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劲这么大，闷哼一声，抓着她肩膀的手被撞得一松。
苏语念见此机会，连滚带爬地向旁边躲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震得五脏六腑都生疼。
青年被撞开一步，稳住身形，唇角扯出抹笑，不过怎么看都有种咬牙切齿的不爽：“活路不走，真是不识抬举。”
说罢他弓身就想从窗边翻出去！
但苏语念哪给他这个机会，当即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扯住他的衣角。
她前世就是做警察的，自然知道第二人证的重要性，更何况面前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他要是跑了，自己可有理说不清！
那男人被这么一扯，刚刚迈出窗沿的动作一个打顿，当即又被扯了回来。
砰——
本就奄奄一息的木门终于被彻底撞开，几个身着皂色公服，腰挎佩刀的衙役冲了进来，瞬间占据了大半房间。
浓烈的尸臭味扑面而来，让冲在最前面的两个衙役脸色一白，差点当场呕吐。
“头儿，死……死人！”一个年轻衙役指着床底，声音都变了调。
为首捕头脸色铁青，显然也是鲜少见过这等场面。
当即大手一挥，吼道：
“抓起来！统统带走！光天化日公然行凶，好大的狗胆！”
“大人！好大的冤枉……”
苏语念一听，当即作势跪地嚎出声，只是话还未说完就被人喝止：
“闭嘴！”捕头粗暴地打断她，眼神锐利：“人赃并获，还敢狡辩？带走！”
两个衙役得令，当即扑上来，粗鲁地扭住苏语念的双臂，旋即一圈铁链便套上她的手腕，咯得生疼。
眼瞅着挣扎无用，苏语念干脆卸了力，任由人拖拽着出去。
经过青年身边时，苏语念微微抬眼，果然这人正死盯着她。
她又把头垂下去，权当没看见。
这边衙役看着男子的脸，动作明显迟疑了一下，由于再三，还是在捕头的眼神下，给他也套上了枷锁：
“世子爷，得罪了。”
世子？
苏语念心头一动。
难怪出手如此阔绰，原来是个有钱有权的。
而那男人，任由冰冷的锁链加身，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
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苏语念只见男人薄唇无声地开合了一下。
纵使声音极轻，但她还是听得清楚：
“最好祈祷下自己能留个全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