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千重变》不眠者

6、第 6 章

　　三月的陵州春光嫣然……
　　陵州是西康都城，就在祁连山下的沧浪江边，数百年的安和太平，让这座古城俨然在书画中一般，江边垂柳堤坝绵延百里，环城而过，水色嫣然，柳色如烟，女子柔美，男子谦和，熙来攘往却不见争端，重晏游遍西康国土大大小小15个城，似乎西康的每个城郭都这样如诗如画。
　　三月正是西康每三年一次的选妃时节，正巧也是选拔文武将才的日子。
　　于是这些时日，各种不同身份和打扮各异的生人涌入陵州城，城中百姓习以为常并乐见其成，酒楼生意空前红火，书院满座，客舍无虚，连渔民都靠这年的收成改善了生活。
　　蹲坐在船舷边和船夫聊天的五福，正在听船夫骄傲的讲解沧河里盛产的鲟鱼，每年这个季节正是鲟鱼回流的季节.
　　西康的冬天不太寒冷，但相较其他季节而言还是冷了点，鲟鱼会在冬季来临前随沧河水流向远方，开春后再回流。
　　这些沧河两岸的渔民每年都会奉皇命捕捞进献。
　　重晏在船头负手而立，他身材雄伟，屹立的身子挺拔矫健，虽身着青衣，宽松随意，却不减气度，西康男子皆清秀纤细，重晏这样的身量，让人一眼就看出他不是西康男子。
　　不远处有几艘画舫，丝竹声声入耳，祁连雪山消融的雪水化成涓涓溪流注入沧河，紧邻陵州护城河入口的沧河水清且浅，和陵州护城河相通，西康自开郭便设都水使，全职负责疏浚河道，设锸港口,按时启闭,以备旱涝.
　　现在的西康王是厉荆，自登基后无所作为，热衷选妃，沿袭历朝西康的制度，西康举国上下倒是井然有条。
　　尽管西康王嫔妃众多，但厉荆子息单薄，仅有二子，还是皇后所出，太子叫厉密，和他年纪相仿，据武朝的前期探查，这个西康太子素来心狠手辣，厉密和二王子厉焉一母所出，太子对其幼弟倒是疼爱有加，有求必应。
　　至于二王子焉，查出的结果只有八个字“声技音乐，一无所好。”
　　此时的厉焉，正在沧江正中的一艘绿色画舫上倚栏而立，说是倚着，其实软软的斜靠着，暮春的天气里，已没有丝毫寒意，细雨中的微风倒有些微暖。
　　但江南的湿气太重，他体弱多病，别人已是单衣，他却还是白色棉夹袍，手中捻者糕饼，细细碎碎的饼屑自手心散落，洋洋洒洒的落进江心，他俯首勉力查看着什么，身后袅袅婷婷的一个绿衣女子走来，看年纪有二十上下。
　　笑着问，“小少爷，这些鱼早被你喂肥了，什么山珍奇味没吃过，还稀罕着鹭鸶饼？”
　　他抿唇一笑“可惜了这饼，该留着给厉密吃。”
　　却被闻言失色的女子一把捂住了嘴，“这周围画舫密布，不过数丈之隔，少爷在外面真敢乱说话，要是再这样，恐怕还是回府吧，以后我可不敢带你出来了。”
　　那女子容色娇美，在王爷面前自称我，是因为她现在已经是个江湖中人，她并不稀罕得罪权贵，更加是，她是厉密的心上人，沈烟青。
　　厉焉一副你大惊小怪的表情“烟青姐姐这身绿衣是天水坊的吧”
　　女子妩媚一笑，“好不好看？无颜亲手染的”
　　少年一脸讥笑，“不好看？简直像个鹦鹉，你穿了，那些个阁中闺女们都学着，过几日，瞧着吧，陵州城，满街都得是鹦鹉”
　　女子领教过少年的毒舌，不再言语，只吩咐随从调转船头向陵州城内方向前行。
　　画舫和从陵州出城的重晏正好迎面相对，两船相近时重晏正望着远方沉思，此刻的西康已有衰败之势，厉荆选妃太频耗费国体，民怨颇多，文武将选拔不公，官场贪腐，朝臣间结党营私。
　　其实对重晏而言，他望着这片美如诗画的西康国土，从没有觉得这是别处，这就是自己的国土，现在不是，很快就是了。
　　眼前一幕幕浮现自己数年来征战的场景，有鲜血、有枯骨，许多兵将离开家，再也没回去，甚至埋骨他乡，至死都无法魂归故国。
　　再不会了，以后这些都是武朝的土地，是你们的国。
　　这次来西康，身为太子，他本可不必只身亲临，但他来了，就万不能空手而归。
　　回望黛青色的祁连山，和一片曼陀罗花围绕在水色江南中的陵州城墙，崇德太子被凌迟处死的场景似乎在眼前。
　　四周这些歌舞升平的画舫，香风弥漫，歌声悠远，声传数里。美酒尽醉的客人在画舫上摇摇欲坠，独他愁眉不展的立在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