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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雪虽停了,昭德店外的宫墙上的一排琉璃色的冰柱,在冬日寒冽的风中碎裂了一地,武国最寒冷的冬日,阳光耀眼却不炽热,值班的护卫全都穿上牛皮短靴,李元朗跟随武王从南书房出来已经看到李太医站在承明殿里等候着。
      看见李太医瘦弱的身影,李元朗手不经意抖了一下,又是要拔毒的日子了,抬头看皇帝的脸色如常般温和清冷,人已经向前一步扶起老太医的手臂。
      昭德殿里,,三月站在床边拿着冬衣,苦着脸劝着,“王爷,求求你快穿上吧,不然裹着被子也好啊”
      给他盖上被子也被掀翻在一旁,厉焉抱着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蜷缩在床内侧的一角,披散着头发呆呆的看着他,久久出声问,重晏人呢?
      这个时候响起脚步声,三月回头看见皇上一行人,悄悄退在一旁,厉焉也看到了,亮晶晶的眼睛闪了一下,接着看到武王身旁那个一脸鸡皮的老太医,脸上的表情顿时萎顿下来,明显的瑟缩一下,抱着双腿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他本来是孩子天性,做事也一向随着自己性子,拉起一边的被子,把自己卷起来,背对着皇上躺下去,皇帝坐在龙榻前,隔着被子抚着他的后背,厉焉僵着身子,久久之后,皇帝仍旧没有出声也没有其他动作,一脸疑惑的扭过脸来看,皇帝也正看着他,迎着他的眼睛既没有转开也没有躲闪,两人这么双目相对着,厉焉慢慢垂下睫毛,小声说,今天我觉得身体很轻快,想出去走走,半天没听讲回话,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眼里含笑的看着他,温和的说,焉儿,等给你泡过药我带你去看雪。
      听到这话,厉焉快速地看了眼殿中央这会子功夫已经抬进的大木桶,袅袅的烟气弥漫了整个内殿,浓郁的药材特有的苦味氤氲着,眼睛里有雾气聚来,小声的问,现在么?
      皇帝挥手示意三月和太医人侍女人等都出去,他站起身以手去试水温,试过水的手贴了一下自己的脸,方慢慢的解开自己的束腰,下朝后皇帝已经换上一袭黑色交领的外袍,解下腰带就等于把整个外衣脱下。
      厉焉斜了一眼出声说,你出去吧,我自己来,以往在西康时,无数次和重晏这样交颈而眠,虽然没有夫妻之实,至少两个人也曾肌肤相亲的亲密无间过,这次看着正对自己坦然解衣的人,下意识的想要回避,他恨重晏不经他许可,强行将他带离西康,以前重晏多好啊,任他欺负也能包容一切的人,虽然男人脾气冷漠而寡言,但是一样觉得心安和温暖。
      这一刻这个男人对着他的脸色有宠溺的笑,和颜悦色从不曾有半分不耐,但是仍是叫他觉得忐忑,想躲他远远的,甚至这辈子不见也好,闭上眼睛,脑海中满是西康时候的他,不是眼前的这个人,也许压根就不是一个人,那个时候心中满满的只有他,哪怕他忙碌到数天不曾看他一眼,也笃信这个人一直是自己的,自己也是他的,心安理得的去无理取闹。
      他低下头看着金丝软被上那些胖乎乎的金色鸳鸯,用手去揪那些绣出鸳鸯尾巴的长长金线,一点点的拉扯着,重复说,我自己来,你出去。
      有衣袍落下的声音,年轻的皇帝走近,从被子中抱起他,虽然只着单衣,但是并不觉得冷,看出皇帝下一步的动作,他双手攥紧胸口的衣领。
      皇帝叹口气,抱起的动作能感觉到又轻了些,早就找来擅作西康膳食的人专门打理他的吃食,效果似乎不佳,从战地回来,已经过了一个月,小孩从没有出过宫殿一步,以前虽然身体不好也是个活泼好动的人,握在手里的手臂上的皮肤干干的有细细的纹,像是一朵失水将败的花。
      下早朝时候,庄闲太后派人传话,不得不去了拜见了下,跪拜在地时,太后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问,皇儿看这些个女子那些好,摆满几案上那些个画像或丰腴柔美或纤瘦可人,他不语,太后既不唤他起身,也不放行,由着他跪着,两个人佛像似的相对无言。
      “武朝刚平定西康,百废待兴。。。”
      太后咳嗽数声打断他“你是到适婚的年龄了,武家人丁不稀薄,那些个王子王孙们不成气候”说完站起身拿手帕那些刚落了灰的香案,“你父皇走时说后宫也该添些子孙。”
      他笑着回话,母后说的是,但凭母后挑个选秀的好日子吧。
      太后说的父皇是太上皇武珣,从重晏班师回朝后便宣布退位,重晏登基,国号千玑,他登基的第二日,退位的老皇帝就去别的行宫静养了,所有妃子都没有被允许随行,老皇帝言明,不允许皇帝去行宫拜见,有事可以传书。
      把厉焉重新放在榻上,抬手去解他的衣服,厉焉只顾着吃惊,以外的重晏也不是没有这样对待过他,并非事事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但是现在这一刻,自己突然不愿他碰触,大力的去挣扎。
      揪着自己的衣服,因为皇帝的拉扯自己愈加的使出全身气力,皇帝不语,大力一把将他衣服扯开,说是扯开,事实上一瞬间就成了碎片,他两手还在胸前做着交叉保护的姿势,惊愕的神情半天没有回复过来。
      皇帝此时正想着庄闲太后的一席话,心烦气躁的始终无法平复这些心境,武朝新皇初立,一场连绵的大雪,武朝毗邻沙漠的牧民陷入灾难之中,不时有难民造反之声,武朝这些个王爷们倒是安分守己,却各自闲散,悠然度日。
      西康收复之地重新布军,一直计划将祁连雪山和沧浪江打通,并将武朝都城由现在的楚州南迁到西康接壤之处,另选新址,新都城尚未建成,天灾突至,站在万人之上的殿堂上,看着下面跪拜一片乌压压的人,他想起父皇,在这样一个位置上20年的光阴,是否有那么一刻,举步维艰,感觉自己是天下最最寂寞的人。
      或者说这样,由着那些臣子揣摩自己的心事,脸上却不动声色看着这些人声色俱佳的表演,或忠心,或奸诈,渐渐的心便硬起来,
      他可以不娶妃,但身为武王,他不能没有自己的子嗣。
      西康沧浪江边的贾府里,曾经和一个人许过忠心,也约定白头偕老,早日结发成夫妻,是厉焉心心念念的事情,而他并没有拒绝不是吗?现在他就住在昭德殿,两人算是什么呢?
      本来也只是戏弄的心情,以为不过是场寻常不过的风月情事,如往常一般事如春梦了无痕,厉焉并不是西康最美的男子,那一刻的动心也不过是那一刻,和他眼中的家国天下相比,比朝露还短暂,比烟花还轻,更惶恐说许诺一辈子这样的儿女情长,但是在知道他的王爷身份时候,自己默许的那些承诺,也有私心在内,此时权倾天下的武王觉得,守住一个国家,和守住一个诺言一样,也只是做到不违背自己最初的承诺而已。
      厉焉虽然单纯,在那样皇室出生长大,也长就一颗琉璃一样七窍玲珑心,西康灰飞烟灭,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把国家,民族大义放在心间的人,但是一夕之间,双亲王宫中自焚,皇兄人头挂在西康城墙之上,西康过图倾覆。
      换做是他重晏,必会血债血还,但厉焉经过最初的哭闹之后居然变得非常的安分守己,乖巧的让人难以置信。
      看着一脸震惊的厉焉,皇帝只得膝跪在踏板上,让自己和坐着的他视线平行。
      “焉儿,你必须要好起来,前两次那么艰难都过去了,再坚持几次,我保证以后你再不会受这样的苦了”
      可是不论他说什么,厉焉都是面有戚色,不肯下地。
      “焉儿,万事开头难,这些药草已经泡过两次了,不会像之前那般痛楚难耐。”
      “你不信我的话,我让李太医对你说”他起身正待呼唤殿外候着的老太医,却被厉焉一把抱住了腰。
      他转身太急,厉焉向前扑的心情也太急,小皇帝不敢使力,就顺着厉害的动作滚在地上。
      殿外候着的侍卫听见很大的声响,都要冲进来,小皇帝听见脚步声,吼了声。“滚出去”
      皇帝喘息片刻,定了定神,看着趴在身上的厉焉,小声问,“焉儿,你摔着了吗?”
      厉焉抖个不停,看样子也被吓着了。
      小皇帝抚摸他的后背,像是哄着婴孩一样,从头到腰的摩挲着。“好了不怕,起来,再迟了,药就凉了”
      殿外李太医叮嘱只需往药桶里加一半沸水即可,李太医是对的,等皇帝抱着病人出来时候,药桶已没了热烟了,侍女两人一行的再度抬热水进来,摇摇欲坠的拎起来加进去,李太医拄着手杖起身走到药桶前,闻和看后,才退出昭德殿。
      小皇帝还百般耐心的哄着,“来,焉儿,别怕”已经站起身的少年,盯着那个大桶,显然前几次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
      他不说话,皇帝却不停的说话,并将自己手臂全部伸进药桶示范,“你瞧,焉儿,一点都不烫”
      看厉焉就那么呆立着,很久才低声说了句话。皇帝并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从水桶里抽出手臂,到他近前弯腰问,“焉儿说了什么?”
      “不要你,要自己泡。”
      皇帝看他口气有松动,心里欢喜的很,“别羞,只是泡药,当是沐浴,很快就结束了,等你身体好了,我再不会让你受着苦了”
      皇帝不曾觉得,他已经变成如此婆婆妈妈之人,还细心的哄着他。
      焉儿看了他一眼,眼神闪烁了下,低下头去,依旧重复那句话。
      皇帝何等聪明,那一撇的眼神,他已经看到厉焉在看自己的腰侧,上次被他抓伤的伤口已经半月有余,他身体非常强壮,早已愈合几乎不留痕迹。
      皇帝掀起自己的寝衣,给他看那些变浅的伤疤。
      但是厉焉还是不肯。
      皇帝妥协了,只得看他一个人慢慢的进药桶里,皇上将几凳搬到近前,坐着看他,厉焉看到皇帝目光炯炯的样子,不禁说,“要泡半个时辰,不如你去看书的好”
      皇帝知他害羞,于是片刻功夫后,看厉焉在药桶里自在无恙,方放下心来去几案那里坐下。
      厉焉是那么任性的一个人,又黏人又胆小,居然因为担心抓伤他,克制恐惧,自己去泡药,皇帝心里暖的像是被浸泡的一汪热水里。
      这次是第一次清醒的泡药,刚浸入水中时并不觉有任何异样,也就是片刻功夫,就犹如全身被虫蚁啃咬,些微的痛楚是可以忍受的,但是半个时辰的时间还是遥遥无期的,现下犹如薪火煮汤,愈来愈热,身体每一寸肌肤都被沸水袭来。
      皇帝隔一会会呼唤他一声,他都应声,努力克制自己不要颤抖。
      原以为就是这样的灼热,一直坚持着到底就好了,但并不是,疼痛是缓慢加剧的,也是永不止息的,现在就像是药桶下方被人又加了一把炭火,他的皮肉都没有知觉了,但是为什么疼痛的感觉还在。
      他不得不咬紧牙关。
      他听见了皇帝唤他的名字,但是他不敢回答,怕他发现他的异样,但是不回答,皇帝会疑心,他们也不过数尺之遥。
      “你不要叫我,我没事的”
      但是已经迟了,皇帝已经发现了,由不得他说什么,皇帝已经进来了,他只得背对小皇帝,用两只手臂努力去攀那桶壁,希望用力控制自己不要颤抖。
      但是不行,皇帝已经掰开他的手,温和的说,“这是不行的,焉儿,你的手臂也要泡进去”
      想忍着可是太难了,为什么这么难呢,还是哭出了声“我不要了,重晏,我要出去,我不要好起来,我不泡药了”
      下一瞬他猛地站起身,就要出药桶,但是由不得他,重晏将他按到水里,水一直浸到下巴处。
      “不可以,焉儿”
      他努力想抓住什么,眼前闪过的是上次,重晏浸透衣衫的血,满眼的红。
      他伸出的手再次缩回。紧紧放在自己背后,以左右互相钳制,握成拳头。
      皇帝一把托起他,放在自己腿上。将他双臂环在自己肩上。
      “焉儿,太医说了,用不了半个时辰的一半,你就不会痛了”
      厉焉发现的确是这样,痛楚缓下来了,也行是经受过刚才的剧痛,他不觉得难以忍受了。
      两人的头发都湿透了,皇帝将厉焉敷面的头发拨到耳后,自己也喘息待定。这样子泡药对自己除了身体,心理也是种折磨。
      “是什么香味?”厉焉低声问。
      “是梅花”重晏抬头看见明窗前的一排梅瓶。细心的三月每天都更换新枝。
      “原来梅花是这样的味道,以前书里看过,但不知道竟是这样的香”
      “焉儿喜欢这味道吗?”
      “我喜欢”厉焉喃喃的低语,像是睡着了一般
      “等我回到陵州,我也在院里种梅花,你说梅花在陵州能开吗?”
      重晏没有说话,抚摸厉焉头发的手止住了。
      “梅花在陵州能开吗?”
      “恐怕不能吧,那里从不下雪的,梅花经雪才开的漂亮。”
      “那我回陵州以后,每年冬天到这里看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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