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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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上元节，是举国上下的庆典。宫内早在两日前就开始悬挂各式五彩灯笼，或垂或贴着各色灯谜。宫内的生活孤单而乏味，一年一度的灯谜会早已被期盼了许久。宫妃们更是盛装打扮、各个跃跃欲试，预备在晚间的灯谜雅会上一施所长大展奇才，猜中皇帝所出的灯谜。皇帝金口玉言，猜中灯谜者可以提一个愿望。上一次被仪嫔猜中，结果她美目流转地请求皇上独宠一月，皇帝哈哈一笑，欣然照办，一个月下来，仪嫔如愿以偿怀得帝裔，两个月前诞下三皇子，晋为仪妃。惹得一干妃嫔咬牙不止，又暗恨自己不争气，不能抢的先机。
灯谜雅会，是宫廷皇家的夫妻小会，所以，参会的只有皇帝皇后并一众宫妃，长平殿内皇帝居首，左边坐着皇后，右边坐着盛宠不衰的晴妃。这晴妃原本是皇帝的表妹，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经历一些波折终成眷属，成就一段佳话，晴妃又诞下二皇子，稳坐贵妃之位，宠冠后宫。左右众宫妃按品级依次排列。
尹良人排在右手最末的位置，看着台上远的看不清的人，她眼巴巴地看着皇帝左手边那个淡黄的影子，心里默默地想，他好像看起来更瘦了，冬日夜冷风寒，他可还会在夜晚遥望月空？又有谁会担心他衣衫单薄，为他送上暖炉？
尹兰正出神，冷不防一枝梅花被塞到手里，她吓了一跳，赶紧甩了出去，正在这时，不知何时响起的鼓声戛然而止。一时大殿里静的连桌椅的微颤都听得到。
好好的一枝红梅被摔得稀烂，可怜兮兮地躺在大殿中间，皇帝放下鼓槌，摘了蒙眼的布巾，一言不发地看着。尹兰本来正靠着桌子发抖，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一个踉跄，斜斜扑倒在大殿上。
皇帝的表情依旧高深莫测。旁边的大太监春宝连忙秉明：“秉皇上，是八月新晋的章台殿尹良人。”
皇帝眯着眼睛好像在回忆这是他的哪一号老婆：“尹……良人？”
春宝忙道：“尹良人晋升前，是皇后殿的侍殿宫女。”
皇帝眉头一展，夹着一丝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皇后：“我说怎么有人不把朕的梅花放在眼里，原来是皇后陛下的人啊。”
皇后正襟危坐，连一个眼神都吝啬，好似事不关己一般。
皇帝没得到想要的回应，自觉无趣，又看回大殿上瑟瑟发抖的年轻女子。他漫不经心地拿起一杯酒，端详着白玉酒杯上镶金的雕刻：“既然是皇后的人，我就不追究你殿前失仪之罪了。既然喜上眉梢传到你嘛，这灯谜自然也该你来猜。”众宫妃听了，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不过，”皇帝话音一转，“如果猜不出来，就不要怪朕不念旧情，数罪并罚了。”那语调里带着的一股恨绝之意只把尹兰吓得瘫在地上。
春宝早捧了明黄纸糊的灯笼走到尹兰面前，降低了声音同她说：“尹良人，赶紧猜吧，万岁正在气头上，你可一定要小心点儿，别猜错了。”
尹兰身体筛得如同被北风打烂的纸鸢，只得僵着手接过灯笼。
上头皇帝命道：“念。”
尹兰打了个寒噤，手不自觉地使力，纸灯笼被抓破了两个洞，只是旁人隔得远没有察觉，春宝见她可怜，也没有做声。
尹兰本来出身农家不曾读书，入得宫来才学了几个字，这灯谜却是认不全的，此刻被一吓再吓，只得哆哆嗦嗦地念起来：“天……天运人……不，有……无运也，因何……乱只为……不同。”
旁边有妃子窃窃的笑起来。皇帝眉头一皱：“你念的什么？再念一遍？”
尹兰一个机灵，突然想起去年元宵雅会结束后，皇后在中庭的石桌边独坐良久，手里轻轻拨弄一个玉石的小算盘，口中翻来覆去念着几句话，那时恰巧是尹兰去奉茶，把那几句话听了个真切。她还清晰地记得皇后念着话时唇边的微笑。“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尹兰不知不觉就把这几句话背出来了。
皇帝听得脸色突然沉了下来，良久方冷声道：“那谜底是什么？”
“是……是算盘。”
皇帝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好，不错。正是算盘，你猜得很准，要什么奖赏呢？”
尹兰磕下头去，不肯抬头：“奴婢不敢要奖赏。”
“怎么？连朕的奖赏都不稀罕吗？”
尹兰用力抓着地毯：“奴婢不敢要奖赏，只求……”
“说!”
尹兰的手几乎把地毯抓烂：“奴婢只求在殿的中庭里装一条地龙。”
“哦？为什么？”皇帝有些惊讶。
“因为皇后陛下喜欢夜晚赏月，殿内中庭风冷，奴婢……啊！”
尹兰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掷出的酒杯砸中额角，鲜血流了出来。
“春宝！”
“在。”
“替尹良人沐浴更衣，朕今晚幸章台殿。”皇帝说话，就甩袖离开。
殿内春宝领着几个小太监，把血流了满脸的尹兰架走了。
皇后自始至终都像泥塑木人般动也不动，只此刻，抬头看了眼凄惨的尹兰。那可怜的女孩子到此刻还用关心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她还太小，太善良，善良到自己满身创伤还试图温暖别人。只是为什么，好心总没有好报呢？
章台殿内的惨叫声持续了半夜，到得后来，连叫也叫不出来了。
尹良人晋升昭仪，晋级礼却因她身体不适等了一个月，那一日，皇后因病缺席，晴妃主持典礼，新晋的昭仪面若死灰，脸色麻木，在宫女的搀扶下跪拜叩首，对一众妃嫔的闲言闲语无一反应。那额角的疤痕却并未施脂粉挡住，直像一朵三角梅的模样，若是表情生动些，只怕倒能添几分俏皮。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