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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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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漏夜的滴漏声颤幽幽地从正殿传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响声格外地悠沉。白悠远侧耳听了一下,却即时又被人唤回神来。
“阿白、阿白,你有在听我说吗?”躺在他膝上的男子眉头微皱,隐隐有几分不悦。
白悠远温和一笑,修长的手指稳而有力地继续为他按摩着太阳穴:“臣一时失仪,陛下恕罪。”
男子懒洋洋地瞟了他一眼,优哉游哉地合上双眸:“现如今,也就你有这个胆量敢在朕面前走神儿了。”
白悠远微微一笑,手上的动作一刻也没有停:“这是陛下胸襟宽广,有容人之量,众臣子们又一心为民,在朝堂上只管为民请命,哪里有闲工夫去走神呢。”
男子听了并不睁眼,只从鼻子里嗤了一声,脸上似笑非笑:“这么说来,阿白你还真是闲得很哪,我这么个大活人在这里同你说话,你却只管发呆。”
看这人一心抬杠,白悠远知他必有心事,却不说话,只管含了笑轻手轻脚替他除了冠松了发,按拿起头顶来。
过得一会儿,皇帝被按揉得十分舒爽,觉得心中的郁气也似乎消散了些,就忍不住开口抱怨:“史玉夫那个老匹夫实在是不像话!”
“哦,他怎么了?”
“近日东北屡遭狄族侵袭,民不聊生,符老将军请命出征,朕也意气风发,想要领兵亲征,谁知这念头不过稍稍提及,便被史老匹夫驳得个体无完肤,”皇帝说得气愤,不知不觉坐起身来“满嘴里尽是什么陛下年纪尚青、且国力尚不足以承受,亲征一事需得从长计议。还不是笑话朕年少,不够资格上战场。哼!什么年少,长皇子都三岁了,二皇儿也满了周岁,朕还年个什么少!”
白悠远笑容未改,又重新将皇帝拉了躺下,按揉头顶各穴,“我当是什么,这点子事也值得大动肝火?”
“这老匹夫欺人太甚!”
白悠远眼睛笑得眯起来,看着皇帝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孩子,只可惜皇帝闭目养神,没有看到:“陛下可知道昔日汉高祖刘邦初建国时,府库空虚,民不聊生,皇帝出巡,连四匹同毛色的马都找不到?”
皇帝的头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一点一点,甚是享受,“那时匈奴张狂,汉却一味忍让,直到文景之治后,武帝时国库丰盈,昔有民谣‘穿钱的绳儿烂,库中粟米白压黄’说的就是那时的胜景了。想那卫仲卿霍去病大败匈奴偏是在武帝之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皇帝眯着眼,似已昏昏欲睡。白悠远动作更加轻柔,过得一会,轻轻将皇帝平放在床上,为他除了鞋袜,拉过杜若香薰的锦被,正伸手去松碧山竹罗帐时,却听得床上飘来一句:“梓童一向深居简出,幽居深宫,对这国事却是看得通透。”白悠远手上动作一滞,只得一瞬,仍旧放好床帐,压好帐脚,揭了夜明珠的锦罩,吹了夜来香烛。似往日一般有条不紊地离开了寝殿。
兰花儿是皇后殿坤安宫的宫女,年方14,伺候皇后已经有3年了,今晚正是她在角门里当值,皇帝夜宿坤安宫,四围的警备也更森严了。初秋的夜晚已有些凉意,宫里不能生明火,兰花儿央了姑姑备了一瓶滚烫的开水,不时替换手中的汤壶。她捂着汤壶从门缝里好奇地张望,门外这是第几拨禁军巡夜路过了?
一时听见身后中庭里传来脚步声,兰花儿急忙回头,却看见皇后一袭黄衫,正站在庭间望月。秋风吹得他的薄衫微微作响,人也显得越发瘦了。兰花儿看着他都觉得自己一阵发噤地冷。她一时未多想,匆匆把汤壶灌上新水,送到了皇后面前。
皇后正出神,冷不防看见了她,本是受了一惊,却看见她埋头跪着,只把一只旧铜汤壶举得高高,口中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兰花儿从未如此亲近过皇后,她本是鲁莽行事,这会儿早吓得不能言语。却有一只手取走了那汤壶,微凉的指尖擦过她的手指。
“多谢你。”
兰花儿痴傻傻地抬头,望进一双幽深的眼睛。他为什么如此伤心?兰花儿只管想着,却愣愣地出了神。
寅戌年八月十九,帝幸皇后宫宫女尹氏,三日后封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