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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激烈抗争 ...

  •   议事厅那场如同公开处刑般的婚书定夺,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在唐棠的心口留下了难以愈合的焦痕。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强撑着完成那些繁琐的礼仪,又是如何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回到自己院落的。整个世界在她眼中都失去了颜色,只剩下那纸婚书刺目的红印和墨子悠那张虚伪温和的笑脸,反复在脑海中闪现。

      白日里,她凭借着一股对温蕴承诺的信念,强压下了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绝望和愤怒,扮演了一个沉默而顺从的待嫁女。但当夜色降临,喧嚣退去,独自一人面对满室清冷时,那强筑起的心防便开始寸寸碎裂。

      “大局为重……家族利益……良配……”

      父亲沉重的话语,长老们欣慰的附和,墨子悠志在必得的眼神,如同魔咒般纠缠着她。凭什么?凭什么她的人生要成为维系所谓“大局”的筹码?凭什么她的喜怒哀乐,她的心之所向,在家族的利益面前就变得如此轻贱,可以随意牺牲?

      温蕴的身影,温蕴低沉的承诺,成了这片绝望汪洋中唯一可见的浮木。落星坡……那是她唯一的生路。可这条路,真的能走通吗?面对玄天宗和唐家两大势力,温蕴孤身一人,即便有些安排,又真的能抗衡吗?白日里那瞬间升起的恐慌,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与日积月累的委屈、不甘、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逼疯。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无声的窒息感。与其坐以待毙,等待着那吉凶未卜的“计划”,不如……不如再做最后一次挣扎!去向父亲问个明白,去争个鱼死网破!

      一股孤勇骤然涌上心头。唐棠猛地从窗前站起身,眼神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她甚至没有通知春晓,径直推开房门,朝着父亲唐清岳的书房快步走去。

      夜色中的唐家堡,廊檐下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巡逻的护卫看到大小姐面色苍白、眼神直勾勾地疾行,虽觉诧异,却也不敢阻拦。

      书房所在的主院静悄悄的,只有两名心腹守卫守在门外。见到唐棠,两人对视一眼,露出为难之色:“大小姐,宗主他……吩咐了,今夜不见客,需要静思……”

      “让开!”唐棠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厉色,“我要见父亲!现在!”

      她的眼神太过骇人,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与固执。守卫犹豫了一下,终究不敢强行阻拦这位明显状态不对的大小姐。

      唐棠一把推开书房那扇沉重的木门,闯了进去。

      书房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孤灯。唐清岳并未像往常一样伏案处理事务,而是背对着门口,负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异常佝偻和疲惫,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气,以及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感。

      听到门被撞开的声响,唐清岳缓缓转过身。看到是女儿,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痛楚,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无奈和已然下定决心的坚硬。

      “棠儿……”他开口,声音沙哑,“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休息?”唐棠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凄凉的弧度,“爹爹,您觉得女儿还能睡得着吗?”

      她一步步走近,在离书案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仰头看着父亲,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但她倔强地没有擦拭,任由其肆意流淌:“爹爹!您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是我?!那墨子悠是什么样的人,您难道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吗?玄天宗的野心,您难道不明白吗?与他们联姻,无异于与虎谋皮!”

      唐清岳眉头紧锁,避开女儿灼热的视线,沉声道:“棠儿,不得胡言!墨少主年轻有为,玄天宗乃正道楷模,联姻是为了巩固联盟,共抗魔修,是为了我唐家的千年基业!这些道理,为父早已与你说过!”

      “千年基业?巩固联盟?”唐棠尖声打断他,积压的情绪如同火山般喷发,“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就要牺牲女儿一生的幸福!在您和那些长老眼里,我唐棠到底是什么?是一个可以用来交易的工具吗?!”

      “放肆!”唐清岳猛地一拍书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笔架都晃动起来。他额角青筋跳动,显然也被女儿的话刺伤了,“唐棠!你身为唐家大小姐,享受家族供奉尊荣,自幼锦衣玉食,修行资源从不短缺!如今家族需要你承担责任,你便是这般态度?!何为工具?这是你的使命!”

      “使命?”唐棠泪流满面,笑声中充满了悲愤,“好一个冠冕堂皇的使命!若这使命就是要我嫁给一个虚情假意、另有所图之徒,葬送我的真心,囚禁我的自由,那我宁愿不要这大小姐的身份!我宁愿从未生在唐家!”

      她的话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狠狠射向唐清岳。唐清岳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你……你这个逆女!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唐棠豁出去了,她上前一步,死死盯着父亲的眼睛,“爹爹,您口口声声为了家族,可您有没有问过我,我想要什么?我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此言一出,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唐清岳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他死死地盯着女儿,声音冷得像冰:“你喜欢的人?是谁?是那个来历不明的温蕴吗?!”

      他果然知道!或者说,他早已有所察觉!唐棠心中一惊,但事已至此,她反而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痛快:“是!就是温蕴!她待我真心,懂我知我,比那个墨子悠强上千倍万倍!我宁愿跟她走,也绝不要嫁给墨子悠!”

      “混账东西!”唐清岳勃然大怒,最后一丝耐心也消耗殆尽。他绕过书案,走到唐棠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你简直鬼迷心窍!那温蕴来历不明,行踪诡秘,接近你分明是别有用心!你竟被她蛊惑至此,还要跟她走?你把我唐家的脸面置于何地?!把为父的告诫当成耳旁风吗?!”

      “她不是!她不是别有用心!”唐棠激动地反驳,尽管内心深处那一丝疑虑在此刻被强烈的反抗情绪压下,“您根本不了解她!您只知道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就像您明明知道我不愿意,却还是要逼我嫁入玄天宗一样!您从来就没有真正在乎过我的感受!”

      “我不在乎你的感受?”唐清岳气得眼前发黑,扬起手,似乎想要打下去,但看到女儿那张梨花带雨、写满绝望和倔强的小脸,那一巴掌终究是没能落下。他的手僵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

      父女二人就这样对峙着,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和心碎的声音。

      良久,唐清岳颓然放下手,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心死的哀伤:“棠儿……你太让为父失望了。你以为为父愿意如此吗?你以为看着你痛苦,为父心里就好受吗?可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了……玄天宗势大,魔修虎视眈眈,我唐家看似风光,实则已是风雨飘摇……这桩婚事,是眼下唯一能稳住局面的办法……爹爹……爹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他的语气软了下来,甚至带上了几分恳求,试图用现实的残酷和父亲的无奈来打动女儿。

      若是以前,听到父亲这般掏心窝子的痛苦之言,唐棠或许会心软。但此刻,她已经被“落星坡”那唯一的希望蒙蔽了双眼,或者说,她宁愿去赌那个虚幻的希望,也不愿接受这看似“不得已”的现实。

      “不得已?好一个不得已!”唐棠眼中的光芒彻底冷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绝望后的平静,“既然爹爹心意已决,为了家族,可以牺牲女儿。那女儿……也只能以死明志了!”

      话音未落,她猛地抬手,一道寒光自袖中闪现——正是她那套七十二枚流云梭中的一枚!她没有丝毫犹豫,凝聚灵力,锋利的梭尖直直朝着自己的心口刺去!

      这一下变起仓促,快如闪电!

      “棠儿!不可!”唐清岳魂飞魄散,他万万没想到女儿竟然刚烈至此!他几乎是本能地爆发出全部的修为,身形如电,一把抓住了唐棠的手腕!

      元婴修士的灵力何等磅礴,唐棠只觉得手腕像是被铁钳箍住,剧痛传来,灵力瞬间溃散,那枚流云梭“铛啷”一声掉落在青石地上。

      但梭尖已然刺破了衣衫,甚至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可见她刚才求死之心是何等坚决!

      唐清岳看着女儿胸口那抹刺眼的红,又惊又怒又怕,浑身冷汗涔涔。他死死攥着女儿的手腕,因为后怕和愤怒,声音都在颤抖:“你……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为了抗拒婚约,就要寻死?!唐棠!你的性命,就这般轻贱吗?!你对得起生你养你的唐家,对得起你死去的娘亲吗?!”

      提到早逝的母亲,唐棠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泪水流得更凶,但她咬紧牙关,别过头去,不再看父亲一眼。那是一种心死大于默哀的沉默反抗。

      唐清岳看着女儿这副油盐不进、一心求死的模样,心中最后一点温情也被巨大的失望和恐惧所淹没。他明白,无论如何劝说,甚至是以死相逼,都无法改变女儿的心意了。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会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

      为了保住她的性命,为了唐家的颜面和与玄天宗的盟约,他必须采取最强硬的手段!

      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随即被决绝所取代。他猛地松开唐棠的手腕,对外厉声喝道:“来人!”

      两名心腹守卫应声而入。

      唐清岳背过身,不再看女儿,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大小姐心神不宁,言行无状,即日起,禁足于棠梨苑!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收回她的流云梭和海棠针,院内增设守卫,若大小姐有丝毫闪失,我唯你们是问!”

      这就是最终的命令了。软禁,收缴武器,彻底断绝她与外界联系的可能。

      唐棠闻言,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冰冷决绝的背影。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她没有哭闹,也没有再争辩,只是用一种近乎空洞的眼神,看着这个曾经无比疼爱她的父亲,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原来,在家族利益面前,父女之情,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守卫上前,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流云梭,又对唐棠行了一礼,低声道:“大小姐,得罪了。” 然后便示意她离开书房。

      唐棠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守卫“护送”着,一步一步地走回自己的棠梨苑。她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那么单薄,那么萧索。

      直到女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唐清岳才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一步,扶住了书案才勉强站稳。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早已是老泪纵横。他看着地上那枚差点夺去女儿性命的流云梭,看着梭尖上那一点刺目的鲜红,巨大的痛苦和自责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何尝不痛?他何尝愿意?可是……他是唐家的宗主啊!他身上肩负着整个家族的兴衰存亡!有些路,明明知道是荆棘遍布,却不得不走;有些选择,明明知道会伤透至亲之心,却不得不为!

      “阿凝……”他低声唤着亡妻的名字,声音哽咽,“我对不起你……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女儿……可是……我别无选择……别无选择啊……”

      他颤抖着手,拾起那枚流云梭,梭身冰凉,却仿佛烫伤了他的手心。盛怒与威严之下,那深藏的不忍与痛苦,唯有在这无人窥见的深夜里,才敢肆意流淌。

      而另一边,唐棠被送回了棠梨苑。院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春晓看到小姐失魂落魄、胸口还带着血痕的样子,吓得脸色煞白,连忙上前搀扶。

      唐棠推开她,径直走进内室,将自己重重地摔在床榻上。她拉过锦被,将自己连头带脚蒙住,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面的一切。

      黑暗中,无声的泪水浸湿了枕衾。与父亲关系的决裂,被囚禁的绝望,对未来的恐惧,以及对温蕴那愈发不确定的期盼……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

      父女之情,已如风中残烛。而那个名为“温蕴”的希望,究竟是救赎的光,还是更深沉的黑暗的前兆?

      这一夜,对唐家堡的许多人而言,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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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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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