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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笨拙照料 ...
岩洞之内,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与相对的安全中悄然流逝。
那头庞大的、威严的白虎,如同最忠诚的守护神,在洞口处维持着警戒的姿态,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琥珀色的竖瞳紧盯着外界的黑暗,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咆哮声早已平息,但周身散发的凛然威压却未曾减弱分毫,将所有被精纯气息吸引而来的地底生物尽数骇退。
直到确认短时间内再无任何威胁敢于靠近,且自身因为之前那场本能的双修而稳固下来的气息开始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时,颜颜(白虎)才缓缓转过头。
她巨大的、毛茸茸的头颅低下,熔金般的兽瞳凝视着身后依旧在深沉昏迷中、气息却因阴阳调和而趋于平稳的唐棠。那目光中的凌厉与威严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化不开的担忧与温柔。
她知道自己不能长时间维持这个形态。重伤初愈,强行化形白虎并持续释放威压,对她仍是巨大的负担,更会加速消耗那份来之不易的、暂时平衡的力量。
必须恢复人形,才能更细致地照料棠棠。
这个念头一起,白虎周身那炽白纯粹的光芒再次亮起,但这一次,光芒不再充满爆发力,而是如同温顺的流水,温柔地包裹住她庞大的身躯。光芒中,那威猛的身形开始逐渐缩小,流畅的肌肉线条变得柔和,雪白的毛发如梦幻泡影般融入光中,缩回皮肤之下。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当光芒彻底散去,原地只剩下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身形恢复成少女模样的颜颜。她身上破损的衣衫堪堪蔽体,额间那道清晰的“王”字纹路也淡去,只留下一抹极淡的金色印记。
变回人形带来的瞬间虚弱让她踉跄了一下,但她立刻稳住身形,迫不及待地挪到唐棠身边。
接下来的三日,便是在这昏暗、与世隔绝的岩洞中无声地流淌。
颜颜几乎是不眠不休。
她将唐棠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洞内最干燥、最平整的角落,用自己的外衫和搜集来的干燥苔藓为她铺了一个尽可能舒适的“床铺”。
唐棠始终没有醒来,一直深陷在昏迷之中。她的状态时好时坏,仿佛体内那场冰与火的战争并未完全停歇,只是从激烈的正面冲突转为了拉锯战。时而,她会被残留的阴寒之气侵袭,身体冰冷,微微颤抖;时而又因未完全平复的阳亢之力而脸颊潮红,渗出细密的汗珠。
颜颜的心,也随之忽上忽下,紧紧揪着。
她守在一旁,用自己那双依旧比常人温热许多的手,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搓着唐棠冰冷的手脚,试图用最笨拙的方式传递去一点暖意。当唐棠体热难耐时,她会用沾了清水的、撕下的干净衣角,轻柔地为她擦拭额头和脖颈,物理降温。
洞内能找到的、仅有的少量清洁水源,她几乎全部留给了唐棠,自己只是偶尔润润干裂的嘴唇。她体内残存的、温和的灵力,也如同不要钱般,只要恢复一丝,便小心翼翼地渡入唐棠体内,试图帮助她梳理那依旧有些紊乱的气息,哪怕效果微乎其微。
她就这么守着,看着,期待着那双清冷的眼眸能够睁开。
直到第三日的某个时辰。
或许是九升炎阳花的药力被彻底吸收,或许是颜颜三日来不间断的悉心照料与灵力温养起了作用,也或许是她们之间那场深度双修带来的本源调和效果终于完全显现……
唐棠体内那最后一丝顽固冲突的寒气与燥热,如同被春风化雨般,终于达成了某种微妙的、稳固的平衡。她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彻底褪去,转变为一种略显虚弱但健康的红润,紧蹙的眉头完全舒展,呼吸变得均匀、绵长而沉稳,不再是之前那种痛苦挣扎的状态。
颜颜屏住呼吸,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她知道,棠棠终于快要脱离危险期了。
也正是在这时,或许是平衡达成后身体机能开始全面复苏,唐棠的身体却开始出现新的、更剧烈的反应——那是身体在排出最后毒素与修复深层损伤的表现,却表现为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的寒热交替,远比之前三日更加凶猛!
只见唐棠的脸色不再是之前寒疾发作时那种死寂的苍白,反而泛起一种极其不正常的、如同被地狱业火灼烧般的病态潮红,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冰冷的汗珠,呼吸急促而灼热,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带着火星,纤细单薄的身体甚至在不自觉地微微痉挛!她时而像是被抛弃在万载玄冰深渊,浑身剧烈地瑟瑟发抖,牙关紧咬,发出细微却令人心碎的“咯咯”声;时而又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熔岩炼狱,无意识地、痛苦地扭动身体,想要挣脱开覆盖在她身上的、那件属于颜颜的、带着体温和淡淡阳光与青草气息的外衫。
这是……寒热交替,阴阳逆冲!远比单纯的寒疾发作更加复杂、更加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经脉尽毁、道基崩坍的绝境!
颜颜瞬间忘了自己的伤痛与无法化形的窘迫,急得眼睛都红了,那熔金般的眸子里瞬间弥漫上一层朦胧的水汽,视线变得模糊。她不能化形白虎,就无法用最直接的方式温暖她、保护她。这种无力感如同毒蚁啃噬着她的心。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看着唐棠在自己眼前如此痛苦地挣扎,那细微的、压抑的呻吟和不受控制的颤抖,如同最锋利的冰锥,一下下狠狠凿在颜颜的心尖上,让她觉得自己的心比身上任何一道伤口都要疼上千百倍!她不能!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棠棠这么难受下去!
她咬紧牙关,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强忍着周身无处不在的酸痛与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虚浮感,用尚算有力的胳膊支撑起身体,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挪动到唐棠的身边。岩洞地面粗糙的石子硌得她膝盖生疼,她也浑然不觉。她伸出自己那双因为重伤初愈、体内余热未退而依旧滚烫的,并且因为极度虚弱、焦急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紧张而微微颤抖不止的手,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与忐忑,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握住了唐棠那只裸露在破损衣袖外、冰冷僵硬得如同万年寒玉的手。
好冰!冰得刺骨!冰得让她心尖发颤!
指尖传来的极致低温,仿佛瞬间冻结了颜颜的血液,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她不再有任何犹豫,用自己那双滚烫得仿佛蕴含着两个小太阳的掌心,不停地、反复地、用力地揉搓着唐棠冰冷的手背、手指,然后是另一只同样冰冷的手,接着又毫不犹豫地去搓她冰冷僵直、仿佛失去知觉的脚踝和小腿。她只能用这种最原始、最笨拙,却也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最直接的方式,试图通过摩擦,将自己手心的那点微不足道的热度,毫无保留地、倾其所有地传递过去,哪怕只能温暖她一寸肌肤,驱散一丝寒意。
“不冷了,不冷了……棠棠,马上就不冷了……很快,很快就好,再忍一忍……”她嘴里无意识地、反复地、如同迷失在暴风雪中的旅人念诵救命咒语般低声念叨着,声音因为极致的焦急、身体的虚弱和浓重的鼻音而显得含糊不清,带着明显的、压抑的哭腔。那双总是明亮飞扬、仿佛盛着夏日阳光的眼眸,此刻泛着焦急而脆弱的红晕,里面盛满了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担忧与心疼,仿佛唐棠所承受的每一分痛苦,都正千百倍地施加在她自己身上。
她不知疲倦地搓了半天,直到自己的手心都因为过度摩擦而微微发红、发烫,甚至传来隐隐的刺痛,却发现唐棠的手脚依旧冰冷得吓人,身体的颤抖和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也没有丝毫缓解的迹象,反而似乎因为她的触碰,在昏迷中显得更加不安,紧蹙的眉头锁得更深,喉间溢出更痛苦的呜咽。
颜颜看着这一切,急得眼泪终于彻底失控,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砸在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上,晕开一小片迅速变冷的湿痕。她像一只眼睁睁看着最重要的人陷入绝境、自己却爪牙不利、无能为力的幼兽,发出无助又绝望的、带着泣音的呜咽。她不死心,再次尝试,不顾自身伤势未愈、灵力匮乏且血脉滞涩的现状,强行压榨着丹田内残存不多的、最为温和纯净的一缕本命灵力,通过两人紧紧相握、几乎要烙在一起的手,如同即将干涸的涓涓细流,极其小心地、缓缓渡入唐棠那混乱不堪、如同战场般的经脉之中,试图梳理、安抚那两股正在激烈冲突、彼此疯狂撕扯的极致寒气与燥热。
然而,她那点微薄得可怜的灵力,如同投入狂暴大海中的一粒沙,只是激起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便瞬间被唐棠体内那更加庞大、更加混乱、更加暴戾的阴阳逆流所吞噬、搅碎,收效甚微,几乎感觉不到任何作用。
看着唐棠依旧深陷在痛苦的深渊无法自拔,昏迷中发出更加难受的、破碎而压抑的呻吟,身体痉挛的幅度似乎更大了些,颜颜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几乎要因为极致的焦虑、无力和心痛而燃烧起来!她不能放弃!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
电光火石之间,她猛地想起了什么!记忆深处,一段被尘封的、来自三师姐颜瞳某次神色极其凝重时的谆谆告诫,骤然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变得无比清晰!
是了!三师姐曾经紧紧抓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告诫她,她的白虎血脉乃是世间至阳至刚的瑰宝,其心头精血中更是蕴含着无与伦比的磅礴生机与至阳和合之力,对于驱散阴邪、镇压暴戾、平衡阴阳有着近乎逆天的奇效!只是……此法极耗本源精元,甚至可能动摇血脉根基,损伤道途,非到山穷水尽、万不得已、生死攸关之刻,绝不可轻易动用!
现在!就是山穷水尽之时!就是万不得已之刻!就是生死攸关之际!没有什么比棠棠的安危更重要!哪怕是她的命,她的道途!
颜颜眼中闪过一丝不容置疑的、近乎悲壮的决绝!没有任何权衡利弊,没有半分犹豫迟疑,她并指如刀,指尖凝聚起一丝锐利无匹的庚金之气,在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对着那代表生命脉络与心血汇聚的位置,猛地一划!
“嗤——!”
一道深可见骨、皮肉瞬间翻卷的狰狞口子骤然裂开!殷红的、其中却夹杂着缕缕淡金色神秘光丝、如同熔融金液般的血液,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岩浆,瞬间汩汩涌了出来!一股灼热到极致、同时又充满磅礴生命力、带着奇异馥郁芬芳的气息,顿时在狭小逼仄的岩洞中弥漫开来,那香气仿佛能唤醒沉睡的万物,带着圣兽的威严与生命的悲悯。
她顾不上掌心那钻心刺骨、几乎让她眼前发黑的剧痛,甚至顾不上那随着血液飞速流逝、代表着生命本源的精元可能带来的永久性损伤与道途阻碍。她连忙将不断淌血、微微颤抖的手掌,急切地、带着卑微的祈求,凑到唐棠苍白干裂、毫无血色的唇边,想让那珍贵的、蕴含着救赎与生命力量的血液滴进去,流入她紧闭的喉间。
“棠棠,喝下去,求求你喝下去……喝下去就不会难受了,就好了,一切都会好的……”她小声地、带着近乎绝望的期盼和浓得化不开的哭音,一遍遍地、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向神明祈祷般哄着、求着,仿佛在祈求上天的一丝垂怜。
然而,唐棠牙关紧闭,秀美的眉头因极致的痛苦而死死锁住,处于深度昏迷与体内冰火双重煎熬的边缘,唇瓣抿得死紧,没有一丝缝隙,根本无法主动吞咽。那带着淡金色光丝、每一滴都珍贵无比的心头血,只是顺着她冰冷苍白的唇角无力地滑落,如同凋零的、带着血色的花瓣,一滴一滴,凄艳而徒劳地染红了她颈侧素色的、沾满尘土与血污的衣襟,留下刺目而令人心碎的痕迹。
颜颜看着那不断浪费的、代表着自己生命本源与未来道途的精血,看着唐棠依旧深陷痛苦、无法解脱的神情,急得几乎要发疯,心如同被放在烧红的铁板上反复煎烤。她看着唐棠那紧闭的、仿佛拒绝一切生机的唇,脑中忽然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很久以前、她尚且年幼懵懂时偶然窥见的画面——有一次,小阿宁重伤垂死、喉关紧闭无法吞咽,师尊便是……
情急之下,救人心切,颜颜也顾不得什么羞涩与矜持了。她抬起自己那不断淌血、伤口狰狞的手掌,看着掌心那触目惊心的裂痕和其中流淌的、带着微弱却灼热金芒的血液,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烧尽,只剩下坚定和纯粹到极致的执念。她仰起头,毫不犹豫地含入一大口那滚烫灼热、带着她血脉本源力量的血液,瞬间,一股如同岩浆奔流般炽热又带着奇异生机的力量在她口中炸开,灼烧着她的口腔黏膜,也灼烧着她摇摇欲坠的意志。
然后,她俯下身,因为失血和过度紧张,脸颊泛起一层虚弱的苍白,但那双熔金般的眼眸却亮得惊人,里面只清晰地倒映着唐棠一个人的影子,再无其他。她轻轻地、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与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用未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捏开唐棠冰冷僵硬的下颌,低下头,将自己的唇,带着血的灼热、生命的重量与不容拒绝的温柔,轻轻地、却又无比紧密地、严丝合缝地覆上了唐棠那冰冷而干涩的唇瓣。
温热的、带着奇异馥郁香气和磅礴生命精气的血液,通过紧密相贴、不留一丝缝隙的唇齿,被颜颜以一种笨拙却极致温柔、近乎虔诚的方式,如同远古时代圣兽哺育受难的神祇,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极其耐心地渡入了唐棠紧闭的、毫无生气的口中。
昏迷中的唐棠,在一片只有冰与火交织、绝望与痛苦肆虐的混沌噩梦中沉浮,意识模糊破碎,只剩下无尽的寒冷与灼烧感交替折磨。然而,就在她即将被那无边的黑暗与极致痛苦彻底吞噬、意识彻底消散之际,一股温热的、带着难以言喻的安抚力量与勃勃生机、仿佛来自生命源头的暖流,如同撕裂黑暗的第一缕晨曦,蓦地、强势而又温柔地闯入了她干涸痛苦的感知。
那暖流不似任何她曾感受过的药石之力,它带着一种阳光穿透厚重阴霾般的灼热温度,又蕴含着雨后新生森林般的清新生机,霸道地、却又异常温柔地在她冰冷僵滞、混乱冲突如同战场的经脉中化开、流淌、浸润。所过之处,那肆虐狂暴、如同万载玄冰的阴寒之力如同遇到了天生的克星,发出无声的哀鸣,迅速冰消瓦解、节节败退;而那因阴阳逆冲产生的、仿佛能焚尽五脏六腑的燥热与冲突,也被这股中正平和、磅礴无尽的生机缓缓抚平、调和、归于宁静。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源的融融暖意,从她丹田深处悄然升起,如同冰封大地下涌出的第一股春泉,带着希望的暖意,缓缓流遍她的四肢百骸,驱散了那蚀骨的寒冷,也抚平了那焚身的燥热,带来了久违的、令人想要落泪的安宁与舒适。
她紧蹙的、仿佛承载了世间所有痛楚的眉头,终于渐渐、一点点地舒展开来,身体的剧烈颤抖如同被一只温柔的大手抚过,缓缓停了下来,冰冷僵硬得如同玉石的手脚也开始一点点回暖,恢复了柔软的触感和淡淡的温度。
长长的、如同墨色蝶翼栖息般的睫毛,先是轻微地、继而更加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仿佛挣扎着要摆脱噩梦的桎梏。唐棠艰难地、仿佛用尽了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力气,才终于缓缓地、掀开了那沉重如铁闸的眼帘。
视线起初是模糊的,仿佛隔着一层氤氲的、挥之不去的白雾,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光影和近在咫尺的、模糊而温暖的轮廓。随即,视线如同被清水洗涤,渐渐聚焦,变得清晰起来,每一个细节都无比鲜明地烙印在视网膜上。
映入她眼帘的,是颜颜那张近在咫尺的、放大了的、写满了毫不掩饰的焦急与深入骨髓的担忧的脸庞。她的眼圈泛着明显的、楚楚可怜的红,鼻尖也红红的,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无声的痛哭,额前几缕碎发被汗水与泪水濡湿,凌乱地粘在光洁的额角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看起来狼狈又脆弱,甚至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稚气与可怜。但那双独一无二的、熔金般的眼眸,却像被最清澈纯净的山泉洗濯过的星辰,纯粹、明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丝毫杂质,没有算计,没有贪婪,只清晰地、完整地、满满地倒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盛满了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滚烫的、几乎能将人灼伤的真挚关切。
而她们的唇……还轻轻地相贴着,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那温热而柔软、带着独特生命力的唇瓣触感,以及那尚未完全散去的、带着淡淡腥甜与独特异香的、属于颜颜的血液气息,在彼此微弱而交织的呼吸间缠绵、萦绕,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笨拙却倾尽所有的救赎。
唐棠彻底怔住了。
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大脑似乎也因这过于亲密的接触、口中残留的血液味道以及突如其来的清醒而陷入了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都停滞了。
然而,预想中的立刻推开、惊慌失措、厉声斥责,甚至是因过往阴影而条件反射般的攻击,并没有发生。
她只是静静地、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几分茫然、几分无措和几分深沉探究的目光,凝视着颜颜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因极致焦急而泛红的眼圈,看着她眼中那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与算计的、如同赤子般的担忧,感受着唇瓣上残留的、那带着她生命力量的温热与柔软,以及口中尚未散去的、那将她从冰火地狱中强行拉回的血液的灼热气息……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如同走马灯般闪过一幕幕画面——她不顾一切折返深渊、在毁灭洪流中疯狂搜寻她踪迹时的决绝背影;她在找到她、紧紧抱住她时那崩溃的泪水与几乎要将她揉碎融入骨血的拥抱;她在那岩缝中,面对她寒疾发作、冰冷彻骨时,本能地、用自己滚烫的身躯紧紧包裹住她的、不容置疑的温暖;昏迷中那场源自本能、超越理智的灵与肉的双修,彼此气息交融、灵魂相依的玄妙悸动;以及此刻,这笨拙到近乎傻气、却倾尽所有、甚至不惜动用损耗本源的心头精血,以唇相渡的、带着炙热温度与牺牲意味的关怀……
这些画面,如同最温暖却也是最锋利的涓流,汇聚成河,一遍遍冲刷、撞击着她心中那层由至亲背叛(独孤烬)、身心重创、世情冰冷筑起的、最坚硬、最厚重、守护了她太久也禁锢了她太久的冰层。
一直以来,她都将自己牢牢封闭在这层坚冰之后,拒绝温暖,畏惧靠近,因为曾经的欺骗与背叛带来的创伤太过血淋淋,让她本能地怀疑一切接近的意图,害怕任何形式的亲密与依赖会再次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告诉自己,唯有绝对的冷静、疏离与自我保护,才能在这残酷的世间活下去。
可是……颜颜……
她的温暖,是如此的不同。它笨拙,直白,甚至有些莽撞不计后果,却纯粹得如同初雪,炽热得如同真正的太阳核心,不带任何功利与算计,只是单纯地、执着地、甚至有些傻气地想要对她好,想要保护她,温暖她,哪怕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损伤自己的道途也在所不惜。
那层横亘在她心门外,如同万年玄冰般坚固的屏障,在这一刻,面对着这双只映着自己身影的、纯粹到极致的眼眸,感受着这笨拙却倾尽所有的、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关怀,终于……
咔嚓。”
一声清晰无比的、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彻底碎裂的脆响,如同春雷炸响在冰冻的河面。
冰消雪融,春暖花开。一直紧绷的、抗拒的、充满了戒备的某种东西,悄然松懈了,瓦解了。一种陌生的、带着怯意与茫然,却又无法抗拒的、如同解冻春水般的暖流,从心底那破碎的冰层下汹涌而出,漫向四肢百骸,让她冰冷了太久的身与心,都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熨帖与……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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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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