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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留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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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留牌之后
 
 “留牌子”三个字,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将邱莹莹的命运与紫禁城更紧地捆绑在一起。道光帝离去后,殿内凝固的空气才重新流动,但投向邱莹莹的目光已截然不同。先前是好奇与疏离,如今则混杂着敬畏、嫉妒,以及一丝难以言说的怜悯——以这样一种惊世骇俗的方式引起皇帝注意,是福是祸,谁又能说得清?
 
 第一节囚鸟初入笼
 
 复选结束,留牌子的秀女们被统一安置在紫禁城西北角一处僻静的宫苑内,由内务府派来的精奇嬷嬷(管理秀女的资深宫女)□□导宫廷礼仪规矩,等待最终的“引阅”(由皇帝、太后最终选定名位)。这里,成了她们临时的牢笼,也是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平静。
 
 邱莹莹分到了一个狭小但还算洁净的房间。她沉默地收拾着寥寥无几的行李,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殿内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道光帝那双深邃难测的眼睛,仿佛一直在注视着她。他最后那句“留牌子”,是欣赏她的“急智”和“奇巧”,还是看穿了她的小把戏,另有用意?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
 
 同院的秀女们,大多出身比她显赫,此刻三五成群,低声议论,目光时不时瞟向她这边,带着审视和窃窃私语。邱莹莹索性闭门不出,除了必要的礼仪学习,便独自待在房中。她知道,自己已成为众矢之的,言多必失。
 
 礼仪教导枯燥而严苛。行、走、坐、卧、跪、拜,乃至眼神、声调,都有严格规定。邱莹莹凭借着现代人的适应能力和产品经理的细节把控力,学得很快,动作标准得让精奇嬷嬷都挑不出错处,但她身上那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沉静和疏离感,却愈发明显。她不像其他秀女那样,对即将到来的“飞黄腾达”充满憧憬,反而像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或者说,一个等待最终判决的囚徒。
 
 唯一让她稍感慰藉的,是李嬷嬷想方设法托人捎进来的口信,说家中一切安好,生意也暂时无人敢再刁难,让她安心。邱莹莹知道,这是道光帝那道“留牌子”的口谕产生的威慑力。但这份“安宁”能持续多久?她不敢乐观。
 
 第二节宫墙外的波澜
 
 邱莹莹在宫内的消息,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在宫墙外激起了层层涟漪。
 
 长孙炳得知消息后,在自己书房里枯坐了一整夜。桌上摊着他为邱莹莹搜集的各种“格物”书籍,墨迹未干的一首新诗,充满了“金笼困彩凤”、“琼楼玉宇误卿卿”的哀婉与无奈。他理想中那个需要他保护的、清雅脱俗的莹妹妹,终究还是被卷入了最不愿见的漩涡。他痛恨自己的无力,那份朦胧的情愫,在森严的宫规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最终,他只能将满腔忧思化作更频繁的、投向宫墙方向的凝望,以及暗中打点,希望能将一些不违背宫规的书籍和小物件送入宫中,聊以安慰。
 
 徐异的反应则截然不同。他在常聚的酒楼上听到消息,先是愕然,随即竟抚掌大笑,对周遭狐朋狗友道:“妙极!我这小莹儿,果然不是凡品!连选秀都能闹出这么大动静!这下可有好戏看了!”他眼中闪烁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光芒。别人看到的是风险,他看到的是巨大的刺激和可能性。他非但没有疏远,反而动用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关系网,开始更积极地打探宫内的消息,尤其是关于道光帝对邱莹莹真实态度的蛛丝马迹。他隐隐觉得,这个游戏,因为邱莹莹的入宫,变得更好玩了。
 
 左丘刀 得知消息时,正在校场操练。他手中的长枪猛地一顿,在原地矗立良久,周身散发出的寒意让周围的兵士都不敢靠近。他没有言语,只是当夜他值守宫禁时,在那囚禁着邱莹莹的宫苑外墙下,伫立的时间比平日长了整整一倍。他像一尊沉默的石像,用这种最直接也最无奈的方式,履行着他“守护”的承诺。宫规如山,他无法逾越半步,只能将所有的担忧与决心,凝聚在每一次巡逻的脚步声中。
 
 满德坤府上,则又是另一番光景。那位师爷再次向满德坤汇报时,语气已带上了几分真正的慎重:“大人,看来这钮祜禄氏,比我们想的更不简单。皇上似乎……对她颇有几分不同。我们之前的态度,是否需调整?”
 
 满德坤眯着眼,捻着肥短的手指,沉吟道:“且再看看。皇上心思深沉,未必真有多看重。不过,此女既然入了宫,又在皇上面前挂了号,倒也不宜再轻易动她。吩咐下去,之前那些小动作都停了。是福是祸,等她过了引阅这关再说。”老谋深算的他,决定暂时观望,等待更清晰的信号。
 
 而伊尔根成格,在租住的西洋风格寓所里,对着墙上巨大的世界地图,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有趣的转折……”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紫禁城这个最大的舞台,或许更适合她发挥。邱小姐,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我们合作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了。”他开始重新评估邱莹莹的价值,并着手准备一些更“特别”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第三节暗夜微光
 
 宫内的日子度日如年。这晚,邱莹莹倚在窗前,望着窗外被宫墙切割成四方的、清冷的月光,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孤独。历史的洪流、个人的命运、还有那几个与她命运交织的男性……一切都像一团乱麻。她之前的种种算计,在绝对的皇权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一个小缝,一个小宫女悄悄溜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用油纸包好的包裹。
 
 “邱姑娘,”小宫女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怯意,“这是……这是外面有人让奴婢务必交给您的。”
 
 邱莹莹心中一惊,警惕地看着她和小包裹。宫中私相授受是重罪。
 
 小宫女似乎看出她的疑虑,急忙补充道:“是……是左丘侍卫托人辗转送进来的,说是您家里捎来的‘针线’,让您宽心。”
 
 左丘刀?家里捎来的针线?邱莹莹接过包裹,入手微沉。她打发走小宫女,关好房门,小心地打开油纸。
 
 里面根本不是针线,而是一本薄薄的、手抄的《舆地纪略》(地理杂记),书页间还夹着一小包用干净桑皮纸包好的、她之前最爱吃的李嬷嬷做的桂花糖。书的扉页空白处,用极工整的小楷写着一行字:“心安则静,静则能虑,虑则能得。” 没有落款,但那笔迹,邱莹莹认得,是长孙炳的。
 
 而包裹本身,以及能绕过宫禁送进来,这背后显然是左丘刀动用了他在宫中的关系和风险。
 
 捧着这微不足道却重如千钧的“礼物”,邱莹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在这冰冷彻骨的深宫之中,这来自墙外的、无声的关怀与支持,如同暗夜中的一缕微光,瞬间温暖了她几乎冻僵的心。
 
 长孙炳的宽慰与指引,左丘刀沉默而可靠的守护,甚至徐异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期待”,伊尔根成格隐含的“合作”意向……他们代表着宫墙外的世界,代表着另一种可能。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是的,心安则静,静则能虑。恐慌和绝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既然已经入局,那就只能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道光帝的态度是关键。他留下自己,绝不仅仅是因为那场拙劣的“颜料”表演。他到底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是利用?是试探?还是真的有一丝对她“才能”的欣赏?
 
 她必须利用引阅前这段时间,更好地伪装自己,更深入地观察,同时,也要想办法传递出一些信息——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妃嫔人选,但她或许有其他价值。
 
 一个念头逐渐清晰:她需要在这场宫廷大戏中,为自己重新定位。不是作为一个等待被挑选的秀女,而是作为一个……拥有特殊技能的“潜在雇员”。
 
 第二天,当精奇嬷嬷教导到宫廷用度、器物管理等课程时,其他秀女大多兴趣缺缺,邱莹莹却听得异常认真,甚至“不经意”地提出一两个关于“如何节省灯油炭火”、“如何延长器物使用寿命”的、极其细致务实的问题,引得嬷嬷多看了她几眼。
 
 她在小心翼翼地、不着痕迹地,继续强化自己“善于经营、精通庶务”的“人设”。她要让所有观察她的人,尤其是可能通过嬷嬷们了解情况的道光帝,形成一个固定印象:此女,心思不在争宠,而在“格物”和“管理”。
 
 这是一场无声的心理博弈。赌注,是她的未来。
 
 邱莹莹拿起一块桂花糖,放入口中,熟悉的甜香弥漫开来。她看向窗外那四方的天空,目光仿佛要穿透重重宫阙,看到那座至高无上的养心殿。
 
 “道光皇帝,”她在心中默语,“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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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