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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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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立储风波(上)
邱夫人带来的关于“立储风声”的提醒,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在邱莹莹心中漾开层层涟漪。她深知,父亲在官场沉浮多年,嗅觉敏锐,他既如此说,绝非空穴来风。皇子稷儿年已四岁,聪颖活泼,由中宫皇后抚养,无论从礼法还是现实考量,都是储君最热门的人选。但这“热门”之下,必然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暗流。
果然,随着初夏来临,前朝关于立储的议论渐渐多了起来。起初只是零星几位御史在奏折中提及“国本宜早定,以安天下之心”,皇帝焉孔咏的态度尚显暧昧,往往以“皇子年幼,尚需观察”为由暂且搁置。但这样的回应,非但未能平息议论,反而如同火上浇油,让更多观望的官员看到了机会,或出于公心,或揣摩上意,或别有图谋,纷纷上表附议。
支持立皇子稷为太子的声音逐渐成为主流。理由冠冕堂皇:中宫抚育,名正言顺;皇子聪慧,已显仁孝之资;早定国本,可绝觊觎之心,固社稷根本。这些奏折如同雪片般飞向养心殿。
然而,就在这一片“众望所归”的声浪中,也开始出现一些不和谐的音符。先是有言官迂回地提出,皇子生母万氏虽有过,然皇子乃陛下血脉,立储之事是否需考量其生母之过对其声誉的影响?此言看似为皇子考虑,实则暗藏机锋,意在提醒众人皇子身上流淌着“罪臣之女”的血液。
紧接着,又有几位较为保守、注重嫡庶出身的老臣,在非正式的场合流露出疑虑:皇后娘娘年轻,日后若有所出,嫡子降生,届时又当如何?此言更是触及了最敏感的神经——邱莹莹的年龄和未来生育的可能性。虽然无人敢公开质疑皇帝对皇后的信任,但这种隐忧如同幽灵,在部分宗室和老臣心中徘徊。
这些暗流,通过邱莹莹日益灵通的消息网络,或多或少地传到了她的耳中。她表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每日处理宫务、教养皇子、督促典籍整理,仿佛对外界的风雨一无所知。但暗地里,她与挽春、拂冬的商议更加频繁,对坤宁宫内部的掌控也愈发严密,尤其是对皇子稷儿身边的护卫和饮食起居,更是做到了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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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午后,邱莹莹正手把手教稷儿在纸上描红,孩子的小手握着特制的小毛笔,画得一脸认真。乳母张氏在一旁笑着凑趣:“殿下真是聪明,娘娘一教就会。”
邱莹莹温和地笑了笑,刚想说话,挽春从外面进来,脸色有些凝重,递上一个眼神。邱莹莹会意,将稷儿交给张氏,柔声道:“稷儿乖,先跟嬷嬷去吃点心,母后稍后就来。”
待稷儿被抱走,殿内只剩下心腹几人,挽春才低声道:“娘娘,冯公公那边递来消息,说今日朝会上,又有几位大臣联名上奏,请立皇子稷为太子。但……此次,承恩公(贤妃的父亲)虽未明确表态,但其门生故旧中,有人提出,立储乃国之大事,当慎之又慎,建议待皇子开蒙读书、品行稍定后再议不迟。”
承恩公一系的态度,变得微妙起来。他们不支持,也不明确反对,只是建议“缓议”。这种态度,本身就值得玩味。贤妃在宫中沉寂,其家族在前朝却并未完全沉寂。
邱莹莹沉吟片刻,问道:“陛下是何反应?”
“陛下当时未置可否,只将奏折留中了。”挽春回道,“但散朝后,陛下单独召见了林武庚林大人,在养心殿谈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单独召见林武庚?林武庚是皇帝心腹,掌管部分暗卫力量,其职责涉及监察百官、探听隐秘。皇帝在这个当口召见他,所谈内容必然与立储风波及朝中动向有关。
邱莹莹的心微微下沉。皇帝的态度,是这一切的关键。他若心意已决,那些杂音便不足为虑。但他若心存疑虑,或者有意借此观察各方反应,那么这潭水,就会越来越浑。
“本宫知道了。”邱莹莹平静道,“告诉冯保,此事本宫心中有数,让他一切如常,不必刻意打探,更不可轻举妄动。”
“是。”
挽春退下后,邱莹莹独自走到窗边。夏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立储之风,果然刮起来了,而且比预想的更为复杂。不仅有关于皇子生母的旧事被重提,连她这个皇后未来的子嗣问题,也成了别人攻讦的潜在工具。承恩公一系的“缓议”,更像是一种坐观虎斗的姿态,或许,他们也在等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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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风波似乎有愈演愈烈之势。甚至开始有一些流言蜚语,在宫外隐约传播,内容不堪入耳,无非是影射皇后年轻,抚养皇子或有私心,或暗示皇后家族借此机会扩张势力等等。这些流言虽未敢传入宫内,但邱莹莹通过邱夫人再次递牌子入宫时的隐晦提醒,得知了一二。
“娘娘,外面有些闲言碎语,您不必放在心上。”邱夫人担忧地看着女儿,“您父亲让臣妇告诉您,清者自清,陛下圣明,必不会受小人蛊惑。”
邱莹莹握住母亲的手,安慰道:“母亲放心,女儿在宫中这些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几句流言,伤不到我。”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只是,这流言起得蹊跷,背后怕是有人推波助澜。”
会是谁?是万嫔残存的势力不甘心?还是某些见不得中宫坐大的勋贵?甚或是……那看似沉寂的景仁宫?她没有证据,但不能不防。
送走母亲后,邱莹莹召来了拂冬,低声吩咐了几句。拂冬领命,神色肃然地退下。邱莹莹需要动用一些更隐秘的力量,去查探流言的源头,至少要知道,是谁在暗中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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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暗流涌动之际,皇帝焉孔咏的态度,似乎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他依旧没有对朝臣的奏折做出明确批复,但对坤宁宫的赏赐却明显频繁和丰厚起来。今日是江南新进贡的极品丝绸,明日是内务府精心打制的珠宝头面,后日又是一些难得的古籍善本。这些赏赐,往往伴随着关怀的口谕,询问皇后起居,关心皇子课业。
这一日,焉孔咏甚至黄昏时分驾临坤宁宫,与邱莹莹和皇子稷儿一同用了晚膳。膳间,他考较了稷儿几个简单的《三字经》句子,孩子奶声奶气却应答无误,引得龙颜大悦,当场赏了稷儿一块上好的玉佩。
“皇后将稷儿教养得很好。”焉孔咏看着邱莹莹,语气温和,“朕心甚慰。”
邱莹莹恭谨回道:“陛下过奖了,稷儿天性聪颖,师傅们也用心。”
焉孔咏点了点头,似是无意间提起:“近日朝中关于立储之事,议论颇多,皇后可有所闻?”
来了!邱莹莹心中凛然,知道这是皇帝直接的试探。她放下银箸,起身垂首道:“回陛下,臣妾身处后宫,谨守本分,不敢妄议朝政。立储乃国之根本,陛下乾纲独断,自有圣裁。臣妾与稷儿,但凭陛下安排,绝无异议。”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不干政的态度,又表达了对皇帝决定的绝对服从,将自身和皇子完全置于皇帝的意志之下。
焉孔咏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锐利,仿佛要看到她心底去。片刻,他才缓缓道:“皇后深明大义,朕知道了。起来吧,不必拘礼。”
这一晚,皇帝歇在了坤宁宫。但邱莹莹知道,皇帝的内心,远不如他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立储之风已起,漩涡已然形成,她这个身处漩涡中心的皇后,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谨慎再谨慎。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这场关于国本的博弈,暗潮之下,不知隐藏着多少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