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雨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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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雷霆雨露
皇帝那道惩戒德妃、平息谣言的旨意，如同夏日里的一声惊雷，瞬间震慑了整个后宫。杖责秋纹、贬入浣衣局，罚俸禁足德妃……这毫不留情的处置，让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了皇帝维护“静贵人”的决心，也看到了挑战帝威的可怕后果。
一时间，宫中噤若寒蝉。那些原本对邱莹莹心怀嫉妒或轻视的妃嫔，此刻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带着绛雪轩的宫人走在外面，腰杆都挺直了几分。内务府更是殷勤备至，各项用度供给得前所未有的及时和丰厚。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邱莹莹，却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恩宠”冲昏头脑。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雷霆般的“雨露”背后，是何等的凶险。皇帝的维护，看似是保护伞，实则是将她彻底架在了烈火之上。德妃经此一役，颜面扫地，势力受挫，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背后的家族和党羽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其他妃嫔，此刻的敬畏之下，埋藏的是更深的忌惮与敌意。
“才人，如今可算是扬眉吐气了！”拂冬一边整理着内务府新送来的锦缎，一边喜滋滋地说道。
挽春却面露忧色：“拂冬，慎言！才人如今的处境，看似风光，实则步步惊心。咱们更需谨言慎行，万不可得意忘形。”
邱莹莹赞许地看了挽春一眼：“挽春说得对。陛下的恩典，是福也是祸。我们此刻越是得意，就越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她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那几株在风中摇曳的花木，轻声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今日之雨露，或许便是明日之雷霆。我们能依靠的，从来只有自己。”
她吩咐道：“挽春，将内务府送来的这些超出份例的东西，登记造册，仔细收好，非必要不得动用。对外，一切如常，不可显摆。若有其他宫人前来道贺或攀交，一律客气回绝，就说我需静心休养，不便见客。”
“是，奴婢明白。”挽春郑重应下。
邱莹莹的冷静与克制，很快便收到了效果。她这种不骄不躁、安分守己的态度，通过各种渠道传到皇帝耳中，让焉孔咏对她的评价又高了几分。懂得顺势而不骄纵，居安而思危，这份心性，确实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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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被禁足长春宫，表面上一片沉寂，但暗地里的波涛却愈发汹涌。她岂能甘心受此奇耻大辱？尤其是败在一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五品贵人手上！禁足期间，她虽不能外出，但心腹之人依旧可以暗中传递消息。
“娘娘，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心腹嬷嬷咬牙切齿道，“那邱氏定然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蛊惑了圣心！若不除去她，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德妃脸色阴沉，修剪得精致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本宫知道！但陛下如今正护着她，硬碰硬绝非良策。需得从长计议，寻一个万全之策，一击必中！”她眼中闪过狠毒的光芒，“她不是以‘静’自诩，以‘才’示人吗？本宫倒要看看，当她触及到陛下真正的逆鳞时，陛下是否还会护着她！”
她低声对嬷嬷吩咐了几句，嬷嬷闻言，先是一惊，随即露出阴狠的笑容：“娘娘此计甚妙！奴婢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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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后宫因德妃受惩而暗流涌动之际，前朝关于清涟河治理的争议，也因邱莹莹那份意外“投递”的条陈，起了微妙的变化。
那日之后，焉孔咏私下召见了工部和户部的几位官员，并未提及邱莹莹，只是将条陈中的几点思路——“利用农闲、以工代赈”、“分段治理、先易后难”、“鼓励乡绅捐资”等，以自己思考的口吻提了出来，让臣子们商议可行性。
起初，官员们还有些疑虑，但经过一番论证，发现这几条建议确实切中要害，能有效降低治理成本，减少阻力。尤其是“以工代赈”一策，既能兴修水利，又能安抚流民，一举两得。于是，一份新的、更为务实稳妥的清涟河治理方案，很快便被制定出来，并得到了皇帝的批准。消息传出，不少关心民生的官员都称赞陛下圣明，体恤民情。
焉孔咏对此不置可否，但心中对邱莹莹的那份“无心插柳”的贡献，却是记下了。这份不涉党争、纯粹出于实用的建议，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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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焉孔咏心血来潮，并未摆驾，只带了林武庚等几个贴身侍卫，信步走向西六宫。他并未明确目的地，似乎只是想随意走走。
行至绛雪轩附近时，忽闻一阵悠扬顿挫的读书声传来，声音清越，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软糯口音，诵读的似乎是《诗经》中的篇章。焉孔咏驻足细听，是《卫风·淇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示意侍卫停下，自己悄然走到轩外，透过月洞门向里望去。只见庭院中的海棠树下，邱莹莹穿着一身素雅的浅碧色常服，未施粉黛，手持书卷，正专注地诵读着。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沉静美好的轮廓。她神情专注，仿佛完全沉浸在诗文的意境之中，身边只有挽春一人静静侍立。
焉孔咏没有惊动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她的诵读并非简单的背诵，而是带着自己的理解与情感，将诗中赞美君子品德的意蕴，诠释得颇为到位。这一刻，她身上没有丝毫后宫妃嫔的娇媚与心机，只有一种书香浸润的恬淡与安宁。
焉孔咏心中微微一动。他见过的美人很多，或娇艳，或柔媚，或端庄，但像邱莹莹这般，在经历了风波之后，依旧能保持这份沉静与书卷气的，却是少见。她就像一株空谷幽兰，不与群芳争艳，却自有一股动人的风韵。
他悄然转身，离开了绛雪轩。自始至终，邱莹莹都未曾察觉皇帝的到来。
然而，皇帝临幸绛雪轩（虽未入内）的消息，却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后宫。虽然皇帝并未召见，但这份“偶遇”与“驻足”，无疑又是一个强烈的信号！静贵人的圣眷，看来比想象中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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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禁足中的长春宫，德妃气得摔碎了手中的药碗。
“好！好一个静贵人！好一个偶遇读书！”她面目狰狞，“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而景仁宫中的贤妃，听到消息后，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对身边宫女道：“去库房选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给静贵人送去，就说本宫听闻贵人雅好诗书，一点心意。”
这份礼物，既是对邱莹莹才情的认可，也是一种不着痕迹的示好。贤妃似乎已经看清了风向，开始调整自己的策略。
面对这接踵而来的“雨露”与关注，邱莹莹却愈发谨慎。她恭敬地收下贤妃的礼物，并回赠了一盒自己调制的、有安神效果的香丸，礼数周全，却并不热络。对于外间的传闻，她一概不予置评，每日依旧读书、习字、打理花草，仿佛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她深知，皇帝的“雨露”固然可贵，但后宫这片天空，从来都是风云变幻，喜怒无常。今日的阳光明媚，或许转眼便是雷霆暴雨。唯有守住本心，增强自身，才能在这深宫之中，求得一线生机。
雷霆雨露，皆是天威。而她所能做的，便是在这无常的天威之下，努力扎根，顽强生长。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雨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