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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想当后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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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酒店门外响起敲门声。宇文阔听到声音赶紧走到卫生间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深吸一口气,放慢脚步走到门口。
敲门声又响了三下,比刚才轻了许多,好像带着几分犹豫。
“来了。”他退回几步,清了清嗓子喊道,假装刚走过来,拧开门锁。
舒亦雪站在门外,手上拎着一个保温袋。
她今天穿了件淡紫色的衬衣和黑色长裤,明显的工作装,应该是放学后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赶了过来。
两人对视了一秒又迅速转开。
“你的手……”舒亦雪先开口,目光落在宇文阔打着石膏的右臂上。
“好多了。”宇文阔侧身让她进来,“比想象中轻很多。”
舒亦雪走进房间,将保温袋放在茶几上慢慢打开,食物的香气瞬间充满房间的各个角落。
她利落地从袋子里取出四个保鲜盒一字摆开:“我妈特意嘱咐要多做些补血的。这是红烧排骨,菠菜猪肝汤,炒什锦,还有糙米饭。”
“你做的?”宇文阔突然问。
舒亦雪拿餐具的手停顿了一下,有些赧然:“不是,是我妈做的。我今天没时间。”
宇文阔努努嘴,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舒亦雪递过筷子:“尝尝看吧,我妈的手艺比我好。”
接着她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又把筷子收回,“忘了你不能……”
“你喂我?”宇文阔脱口而出,随即被自己的莽撞吓了一跳。
房间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空调排风口的嗡嗡声。
舒亦雪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她低头从袋子里翻出勺子:“我还带了勺子。”
宇文阔看着她发红的耳垂,突然想起大四旅行时,他们在明月山下的小餐馆,她也是这样被一句玩笑惹得耳朵通红。记忆与现实重叠,让他的喉咙有些发涩。
“开玩笑的。”他接过勺子,左手笨拙地戳向米饭,“我自己来。”
舒亦雪站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衬衫下摆。她看着他一勺饭要舀三次才能送进嘴里,终于叹了口气,夺过勺子。
“坐好。”
宇文阔乖乖坐直。当第一勺饭菜递到嘴边时,他注意到她的手腕在微微发抖。
“味道……”他咀嚼着,故意拖长音调,缓解氛围。
“怎么了?”她紧张地停下动作。
“很不错。”他笑着说,“比你做得好吃。”
舒亦雪瞪了他一眼,但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
以前住酒店,宇文阔总觉得房间的灯光过于暗淡,现在却觉得刚刚好。昏黄的灯光下仿佛还是那个20岁的小雪坐在那里。
就这样,在初夏傍晚的酒店房间里,他们一个喂,一个吃,谁都没有提起七年前的决绝分离,也没有问这些年的杳无音信。窗外的车流声渐渐模糊,只剩下勺子偶尔碰触餐盒的轻响。
直到最后一口汤喝完,舒亦雪收拾餐具时,宇文阔突然用左手抓住她的手腕。
“我听祁山说了宋继业的事。”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嗯,已经快三年了。”
“所以现在是你和妈妈一起带着小雨?”
“那是我婆婆。”舒亦雪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保鲜盒边缘,“我妈妈去世好久了。”
宇文阔的呼吸一滞:“什么时候的事?”
“大学毕业后半年多吧。”
“最终还是没能……”他的声音哽住了。
“至少我尽全力了。”舒亦雪抬起头,眼里闪着倔强的光。
宇文阔突然伸手覆住她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心头一颤:“我也想……像你照顾阿姨那样,尽全力照顾你和小雨。”
“什么意思?”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我想兑现当年的承诺。”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虎口,“记得吗?我说过……”
“可是……我已经结过婚了。”她打断他,声音有些发抖。
“他已经离开了,不是吗?”
舒亦雪终于转过来直视他,眼眶微红:“可是我现在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生活一团糟。而你……”看起来还是那么优秀,她心里说。
“那怎么了?”宇文阔反问。
舒亦雪顿了顿,“这些年,你……结婚了吗?”
宇文阔的目光微微闪烁,望向窗外的夜色:“结过。去年离的。”
“为什么离?”她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的迟疑。
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最终,宇文阔垂下眼帘说:“因为……医生说我不能生育。”
“怎么会这样?”舒亦雪有些无措,不知该怎么安慰。
“所以你看,”他苦笑着抬头,“或许这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发我没有实践当年的承诺。”
“罚也是罚我,跟你没有关系。”
“我想能再次遇到你,这是命运的安排。我既能兑现当年的承诺,又能当个现成的父亲……”
“宇文阔,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舒亦雪讷讷出声,“医生会不会是误诊。”
“三甲医院怎么会出错。要不你验证一下?”见她还怀疑,宇文阔急急出声。
“你有病吧!”她甩开他的手,抓起包包就要离开。
“就是有病,要看看诊断书吗?”宇文阔一个箭步拦住她,单手握住她的肩膀,“就在我手机相册里。小雪,我们都给彼此一个机会好吗?”
舒亦雪僵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
“这对你不公平。”她低着头轻声说。
“哪里不公平?”他向前一步,“我爱的人是你,现在又多了一个像你的小雨……”
他伸手拂去她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泪水,“这明明是上天给我的礼物。”
就在这时,宇文阔的手机突兀地响起。他皱了皱眉,本想挂断,却在看到屏幕上的“沈总”时犹豫了一瞬。
“抱歉,必须接一下。”
舒亦雪垂下眼睫,匆匆抹净眼泪。借着这个机会重新开始收拾桌上的保险盒,动作甚至有些急促。
边收拾还边说:“那个,你先忙,我……我该回去了。”
可她刚转身,宇文阔就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别走。”
他用肩膀夹住手机对着电话那头简短地说:“嗯,沈总,昨天伤到了胳膊,所以没能及时回去……好的,我明白……明天一早我就赶回去。”
电话那头似乎还在交代什么,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舒亦雪。他能感觉到舒亦雪的手臂在他掌心中微微发抖,就像当年他们在图书馆后门第一次牵手时那样。
挂断电话后,狭小的空间里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舒亦雪的目光落在保险盒上某个不起眼的油渍上,愣愣出神。
她想起昨天婆婆回家后,言语间对宇文阔的赞许:宇文人真不错。她知道这句话代表着婆婆对一个人最大的认可。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她终于打破沉默。
宇文阔注意到她轻轻摩挲保温包边缘的小动作,那是她紧张时的一贯表现。
“在征途科技,做架构师。”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负责自动驾驶的路径规划模块,最近有个项目到了关键阶段,所以会比较忙。”
“是在深城吗?”她抬起头,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对,总部就在花溪地。”他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明天必须回去一趟,测试出了点问题。”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没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开口:“需要我……送你去机场吗?”
宇文阔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不用,回头我得订个六点的早班机,太早了,你还是多休息吧。”
“那……” 她抿了抿唇,终于还是往门口退了一步,“祝你一路平安,小雨还在家等我,我得先走了。”
宇文阔这次没有阻拦,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步走向门口。不能着急,他告诉自己。
“小雪。”就在她握住门把手的瞬间,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她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我们……还会再见吗?”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盘旋了整整七年,如今终于问出口。
舒亦雪的手指收紧又松开,最终只是轻轻带上了门。关门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舒亦雪离开后,房间骤然安静下来。宇文阔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屏幕上显示的照片是大四那年他们在明月山的合影——舒亦雪靠在他的怀里,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他不禁想起了几天前祁山的那条语音:“阔啊,我刚听说的,舒亦雪老公去世了,都快三年了……”
当时正在开会的宇文阔手失手掉了签字笔,会议室里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他,他却只想扇自己一巴掌——早上的时候他刚婉拒了沈总让他到平城分公司主持技术工作的提议。
会议结束后,他破天荒地主动申请了这趟平城出差。要知道过去几年,只要是平城的项目,他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推脱。每次拒绝时,沈总都会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却从不点破。
甚至在来平城的飞机上,他还在想:三年,足够让一个人开始新的生活。现在的她身边,会不会已经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
祁山并没有给他更多的信息,但昨天与舒亦雪婆婆的对话让他心里有了些许期待。
他知道昨天舒亦雪婆婆言语间的试探之意,也了解自己需要做些什么。
这些年他埋头工作,刻意不去主动打听舒亦雪的消息,用一个个项目填补生活的空白,却总是在夜深人静时想念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味道。
手指悬在手机上方许久,他点开了购票软件。
既然决定要做些什么,不如就趁这次受伤的机会把事情解决掉。
窗外,晨光渐渐漫过城市的天际线。一夜未眠,直到锁屏上的时间跳转到凌晨五点,他该出发了。
清晨的机场人影稀疏,值机柜台前只有零星几个拖着行李箱的旅客。宇文阔很快换好登机牌,过安检,一路沉默地走入登机口。
机舱内灯光昏黄,他找到自己的座位,靠窗。起飞前,空乘微笑着提醒他升起小桌板,他道了声抱歉,意识才回笼。
引擎的轰鸣声渐渐响起,飞机慢慢滑入跑道。加速,抬升,失重感短暂地侵袭他的胸腔,而后归于平稳。
窗外,云层被晨光染成淡金色,像极了那年大学校园里,初秋的夕阳。
他闭上眼,回忆如潮水般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