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一伤[叶孤城]》百里不归

1、一

　　青衣男子推开房门就开到这样一副景象：容笑躺在贵妃榻上，手边还放着一本翻开的书。他在门外站了许久，又轻轻地退了出去。

　　就在门快要合上的刹那，容笑睁开了眼睛，她一手撑在榻上支起身子，问道：“有什么事么？”

　　男子保持着关门的姿势站着不动，容笑颇有些心烦地从榻上起来，走到门口，拉开木门与他对视，又问了一遍：“有事么？”

　　男子盯着容笑的眼睛，缓缓道：“小南，死了。”

　　容笑的手抖了一下，从门上滑下来，垂在身侧，又渐渐地握紧。她的脸一下子失去了血色，但她没有流泪，她只是平静地问道：“知道是谁么？”

　　男子叹了一口气，道：“我本不想告诉你，但我知道，只这样一句话你或许就能猜到答案。”男子犹豫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膀。

　　容笑勉强笑笑，道：“我已知道了，九哥也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被称作九哥的男子充满担忧地望了她一眼，慢慢地离开了。

　　容笑一将门关上，咬着唇走回桌边，刚走到椅子跟前，仿佛力气被抽干一样，跌坐在椅子上。

　　她抬头望着墙上悬挂的一柄剑，闭上眼睛，轻轻地哼着一首童谣。娘亲刚捡到小南时，常常会哼这首歌。其实她们姐弟都是娘亲捡来的孩子，但娘亲去的早，当时只有七岁的容笑将只有两岁的小南养大实属不易。对于容笑来说，小南不仅是自己的弟弟，他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尽管他已误入魔道……

　　“青衣楼……青衣楼……”容笑的嘴里反反复复地念着“青衣楼”三个字，容笑似乎终于做了一个决定，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取下墙上悬挂的剑，温柔地抚摸着剑鞘，将脸轻轻地贴了上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剑收起来。

　　之后，尽管小南去世的消息在楼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容笑却好像完全不受影响，仍是每日处理楼中事务、定期向总楼主汇报情况、联络其余一百零七位楼主、给楼中人派发任务。

　　亲自接容笑和她弟弟入楼的许鹫每每见到她如此，心里焦急。终有一日，容笑正在写字时，忽然问他：“九哥，你这几日心绪不宁，有什么烦心事？”

　　许鹫怔住，柔声道：“我无事。”

　　容笑轻笑道：“我亦无事。九哥，我问你一个问题。”

　　许鹫道：“你问。”

　　容笑抬起头紧紧地盯着他，似乎是不愿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她低声问道：“我，能不能信你？”

　　许鹫的脸一下白了，他望着容笑的眼神满溢着哀伤，他上前一步，亦是紧紧地盯着容笑，道：“小容，我竟不知，原来你连我也不信了？”

　　容笑没有回答，仍是看着他。

　　许鹫长叹一声，伸出手似乎是想抚摸容笑的脸颊，容笑转过脸。许鹫的手便僵在那里，他苦笑道：“小容，我的心思，你难道还不明白？”

　　容笑放下笔，又和他对视，坚定地道：“既是如此，我便信你。我现在要做一件事，一旦开始，再难回头，你敢不敢？”

　　许鹫温柔地看着她，道：“当然。我就跟着你，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容笑道：“好，我要做这青衣楼一百零八座楼的总瓢把子。”

　　许鹫笑道：“不知道总瓢把子到时候肯不肯分我一个楼主做做？”

　　容笑点点头，道：“到时候你便是要做这总瓢把子也没问题。”

　　许鹫轻轻地抚摸着容笑丝缎一般柔软顺滑的长发，而容笑也没有躲开。许鹫道：“我不要做这总瓢把子，我只需做小容手下的一个楼主便可。”

　　容笑从手下呈上的线索中已经找出杀害小南的凶手是谁，西门吹雪要杀他，但失败了。因为当西门吹雪发现他时，他已经是一个死人。凶手用的是刀，这世上能快得过小南的剑的人不多，而青衣楼一百零八座楼的楼主里，恰好有这么一位。这位楼主和小南并无结怨，本该没有杀他的理由，更没有抢在西门吹雪之前杀他的必要。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等她捉到那个人，自然就会有答案了。

　　正是温暖的时节，窗前那盆不知什么品种的花已经开了。容笑慢慢地喝着酒，望着那盆小南种下的花，心里闷闷的。她轻启朱唇对自己道：“再等等，再等一等……”说完，她又仰头饮下一杯酒。

　　这个计划看起来简单，容笑却小心翼翼，生怕行错一步。她将楼中事务交给许鹫，自己则不分昼夜地跟着上官飞燕，她望着那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一会儿变成单纯可爱的女孩、一会儿变成美丽高傲的公主，但最终还是会变成阴狠毒辣的燕子。

　　容笑易容成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小姑娘，披着一件单薄的白色披风坐在小酒店的一角，她很快就将面前的小菜扫荡一空，像是饿极了。隔壁桌忽然坐下来四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容笑一眼就认出了她们。

　　孙秀青见到她这么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坐在角落里，便和气地向她笑了笑。容笑也腼腆地回以一笑，将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上，拉紧了披风快步离开。她没有走得太远，许鹫说峨眉独孤一鹤这次到关中，可能就是因为已得到了青衣楼的消息。她不介意青衣楼就此毁了，但是在她捉住那个人之前就不行。

　　她一直在听里面的人说话，孙秀青的声音戛然而止时她就明了上官飞燕一定亦在附近。西门吹雪已经化作一柄剑追了出去，她透过些微的缝隙看到石秀雪倒在花满楼的怀里，忽然想到了小南。他孤零零地死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甚至不能在他死前为他再唱一遍那首童谣。

　　她忽然从袖中拿出数枚三角形的镖，向花满楼掷去。花满楼将飞镖全部挡下，谁知飞镖的攻势却忽然密集了起来，花满楼不得不抱起面色死灰的石秀雪。当最后一枚飞镖落在花满楼的脚下时，他发现石秀雪的气息似乎不如之前的微弱了。他心里一惊，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猜想。

　　许鹫怒气冲冲地看着容笑，夺下她手中的飞镖，压低了声音却仍然盖不住他的怒气：“小容，你这是做什么！？”

　　容笑不解，道：“我只是不愿看她死。”

　　许鹫嗤笑一声，道：“这一个计划，本就注定要死很多人。”

　　容笑扬了扬眉：“你是在怪我误了你的大事吗？”

　　许鹫一怔，随即柔声安抚道：“小容，这个计划凶险得很，万一让霍休察觉，你我就都危险了。我担心你。”

　　容笑也接受了这样的说辞，轻声道歉：“我知道了，我下次不会再这样鲁莽。”

　　许鹫笑了笑，转身先行一步。

　　容笑站在他身后，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心道：不错，这个计划本来就要死很多人……而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死去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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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把之前的内容改掉了。
又把名字也改了，果然还是一直就叫容笑比较合适，我有时候就是会执着于太莫名其妙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