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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堆雪人 ...

  •   蝉鸣刚蔫巴下去没几天,陈野那本画满蔷薇的速写本,还在抽屉里躺得孤零零的。
      那天林薇在铁栏旁蹲了快半个钟头,花瓣落了一地,跟撒了层粉砂糖似的,愣是没等来那个背着速写本的身影。后来才知道,陈野奶奶突然犯了心脏病,他跟着回国的妈妈连夜往邻市医院赶,走得急得连句“回头见”都没顾上。那本画满蔷薇的速写本,也不知被他随手塞在了哪个旮旯。
      日子跟被按了快进键,夏末的余热刚散,冬雪就“呼啦啦”裹着寒风撞开了城东的门。
      林薇裹紧羽绒服走出教学楼,呼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化没了。校门口的蔷薇藤早没了夏天的疯模样,枯褐色的枝条光秃秃地缠在铁栏上,雪粒子砸在上面,跟给枝条撒了层白霜似的。她盯着那道栏杆发呆,忽然想起陈野指尖蹭到蔷薇刺时龇牙咧嘴的样子,心里空落落的,跟被雪填了一半似的。
      手机在口袋里“嗡”地抖了一下,陌生号码的短信就一行字:“我是陈野,回七中附近了。”
      林薇心脏“咯噔”一下,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半天,把“我在”打成“我在呢呀”又删掉,才敲出“我在学校门口”。没等两分钟,就看见公交站台下杵着个熟悉的身影——还是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外面套了件笨重的黑棉袄,围巾缠了两圈,只露出双眼睛,正往学校这边探头,跟只刚睡醒找食吃的猫似的,眼巴巴的。
      “陈野!”林薇喊了一嗓子,快步跑过去,冷风灌进脖子里,她忍不住缩了缩,“你怎么跟搞地下工作似的,还躲站台后面?”
      陈野被她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怀里的旧布袋往身后藏,耳尖瞬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没……刚到,在找路。”他目光扫过她冻得通红的鼻尖,皱着眉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穿这么少?耳朵都冻成红富士了。”
      “不少了!这都第三件了!”林薇抬手搓了搓耳朵,忽然瞥见他手里攥着的布袋,“那是啥?你的速写本?”
      陈野把袋子往身后又藏了藏,含糊道:“嗯……找着了。”
      风突然“嗖”地紧了,雪粒子“唰”地变成了鹅毛大雪,大片大片往两人身上扑。林薇仰头看了眼,雪花落在睫毛上凉丝丝的,她忽然想起夏天蔷薇园的花瓣雨,转头冲陈野笑:“陈野,要不要去护城河那边看雪?我昨天路过,冰面结得老厚了,雪落在上面跟撒了碎钻似的!”
      “远吗?”陈野问,脚不自觉地往她那边挪了挪,挡了点风。
      “不远,走个十来分钟就到!”林薇说着就要迈步,又被他拽住袖子,“怎么了?”
      “等下。”陈野解开自己的围巾,笨拙地往她颈间绕,手指蹭到她的下巴,两人都顿了一下,他赶紧收回手,耳尖更红了,“别冻感冒了,我火力旺,不冷。”
      两人并肩往护城河走,脚下的积雪被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深一浅。林薇踩着陈野的脚印走,偶尔故意把雪踢到他鞋边,看他回头瞪自己,又赶紧收脚装乖。
      “你奶奶现在没事了吧?”她没话找话。
      “好多了,能下床走路了,还说你上次给的绿豆糕特好吃。”陈野说着,从布袋里掏出速写本,递过来,“之前没来得及送你的画,在最后一页。”
      林薇小心翼翼地翻开,纸页边缘有点卷,还带着点旧书的味道。最后一页画的不是单朵蔷薇,而是校门口那道爬满蔷薇的铁栏,花墙热闹得晃眼,栏杆下还画着个蹲在地上捡本子的女生,马尾辫翘得老高,连校服口袋露出来的半张纸巾都画得清清楚楚。画的角落有行小字,被水洇过,却依旧能看清:“花开时遇见你,比所有蔷薇都好看。”
      “你什么时候画的?我怎么不知道!”林薇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落了雪。
      “就……某次你蹲那儿捡本子的时候,偷偷画的。”陈野别过脸,假装看河面,手指却紧张地抠着布袋,“画得一般,别笑。”
      “才不一般!比美术老师画得好一百倍!”林薇把速写本抱在怀里,跟揣了个暖炉似的,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夏天你说要送我完整的蔷薇画,这算不算兑现承诺了?”
      陈野转头看她,雪花落在他发梢,眼底的沉郁早被暖意取代,他弯了弯眼:“算。那……明年花开,还陪我来看蔷薇吗?”
      雪还在下,落在速写本上,很快化了个小水点。林薇笑着点头,往他身边又凑了凑,肩膀碰到他的胳膊:“不止蔷薇,以后每个冬天的雪,我都赖上你了!哎你看那冰面,是不是跟我妈藏的碎银似的?”
      陈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其实没太在意雪的样子,目光总忍不住落在她被围巾裹得只剩半张脸的笑脸上。他“嗯”了一声,心里偷偷吐槽:哪有你好看。
      日子像护城河上的冰面,一天天厚实起来,林薇和陈野的联系也没断过。有时是晚自习后他绕路送她回家,两人踩着积雪瞎聊;有时是周末约着去书店,他帮她挑数学题册,她帮他选画具。那本速写本被林薇藏在书桌最里层,偶尔翻开看,总觉得夏天的蔷薇香都跟着飘了出来。
      这天周六,林薇揣着奶奶新烤的蔓越莓饼干,按约定去陈野家楼下等他。他住的老小区没电梯,她刚在单元门口站定,就看见陈野匆匆跑下来,黑色外套的拉链没拉好,怀里还抱着个画夹,右手攥着个药瓶,见了她,手跟被烫着似的往口袋里塞,动作急得差点把画夹摔了。
      “哎小心点!”林薇赶紧上前扶了把画夹,把饼干递过去,“刚出炉的,还热乎,你先垫垫。怎么跑这么急?跟后面有狗追似的。”
      “没……刚找速写本呢,翻半天。”陈野接过袋子,指尖有点凉,耳尖却莫名泛红,说话都打结,“咱们……咱们去哪来着?”
      “公园啊!你昨天说雪晴了,湖面冰面能当镜子照。”林薇说着,眼尖瞥见他右侧口袋鼓鼓囊囊的,还露出半截透明药瓶的边,“你口袋里装的啥?薄荷糖?上次你说画画犯困爱吃那个。”
      陈野的身子“僵”了一下,下意识捂住口袋,肩膀都绷紧了:“不是,就……感冒药,最近有点着凉,奶奶非让揣着。”
      “哦?”林薇挑眉,“上周零下五度你穿单裤都喊热,这才回暖点就感冒了?”话虽这么说,也没再追问,只是心里莫名有点犯嘀咕。
      两人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洒下来,落在积雪上晃眼。陈野拆开饼干盒,刚咬了一口,忽然“嘶”地倒吸口气,眉头猛地皱成个疙瘩,手不自觉地按住胸口,连饼干渣都掉在了裤子上。
      “陈野?你咋了?”林薇瞬间慌了,连忙扶住他的胳膊,感觉他胳膊都在发颤,“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饼干噎着了?”
      他没说话,只是大口喘着气,手忙脚乱地往口袋里摸,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东西,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滑,滴在积雪上,融出个小小的坑。
      林薇眼尖,看见长椅底下滚着个药瓶,弯腰捡起来——哪是什么感冒药,瓶身上“速效救心丸”五个字黑得刺眼,她的手“唰”地就凉了,药瓶差点从指缝滑出去。
      难怪他上次淋雨送伞后,第二天眼角带着青黑;难怪他画画时偶尔会突然停笔,指尖轻轻敲胸口;难怪他总说“没事”,却从不跟她跑着赶公交……那些被她当成“矫情”的细节,此刻全跟针似的扎进心里。
      “这……这是你的?”林薇的声音都在抖,举着药瓶的手控制不住地颤,眼眶一下就热了。
      陈野的脸白得像蒙了层厚雪,不敢看她,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嗯。先天性的,不严重,就是……累着了会犯。”
      “不严重?”林薇想起他刚才疼得攥紧拳头的模样,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那你刚才那样叫不严重?以前是不是也犯过?都瞒着我?”
      “怕你担心。”他终于抬眼看她,眼底全是无措,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手指还在无意识抠长椅的木纹,“真的不常犯,今天就是……下楼跑太快了。”
      林薇没说话,赶紧拧开药瓶,倒出几粒药丸递给他,又慌慌张张从包里翻出保温杯——还是上次他送伞那天,她特意买的,想着天冷能喝口热水。看着他吞下药,靠在椅背上慢慢缓过来,她才轻轻舒了口气,可心里还是揪得疼。
      “以后不许瞒着我了。”她吸了吸鼻子,把药瓶小心地放进他外套内侧的口袋,还特意按了按,“走路慢点开,别总逞能跑。还有,这药得放贴身的地方,揣外兜多容易掉!”
      陈野愣住了,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喉结动了动,小声问:“你……不害怕啊?”
      “怕什么?”林薇抬手帮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指尖碰到他的皮肤,还是凉的,她故意瞪了他一眼,眼泪却没忍住掉下来,“怕你吃药?还是怕陪你看雪的时候,你突然不舒服?以后我盯着你,不让你累着,走路跟你同步,不就行了?”
      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积雪上,像两道紧紧靠在一起的线。陈野看着她又哭又凶的模样,忽然笑了,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暖,正好能焐热他冰凉的指尖。
      “好。”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柔软,“以后都听你的,不跑了。”
      从长椅往回走时,雪又零零星星飘了起来,落在陈野的发梢,像撒了把碎盐。林薇盯着路边积得松软的雪,忽然拽住他的袖子晃了晃,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陈野,咱堆个小雪人呗!就巴掌大的那种,省得你累着!”
      陈野愣了愣,被她拽得踉跄半步,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忍不住笑:“巴掌大的?那叫雪人还是雪疙瘩?”
      “你管呢!反正是咱俩堆的!”林薇蹲下身,抓了把雪在手心里搓,刚搓两下就嫌凉,龇牙咧嘴地把雪团往陈野手里塞,“你手糙,你来搓底座!要圆的,跟汤圆似的!”
      陈野接过雪团,指尖的凉意顺着皮肤往上窜,他却没撒手,慢悠悠地搓着:“你咋不自己来?刚才喊得比谁都欢。”
      “我手嫩!冻坏了咋给你带饼干!”林薇理直气壮,蹲在旁边扒拉雪,挑了撮最白的,捏成个指甲盖大的小球,“我弄脑袋,迷你版的才可爱!”
      雪不算黏,陈野搓的“汤圆”总往两边塌,他只好用指腹一点点捏实,动作轻得像在摆弄画具。林薇瞅着他额角又冒了点薄汗,赶紧伸手替他挡了挡飘过来的雪:“慢点慢点,塌了就当是‘歪脑袋雪人’,更特别!”
      好不容易把底座搓成了乒乓球大小,陈野刚把林薇捏的“小脑袋”放上去,“啪”地一下就滑滚了。林薇“哎呀”一声,伸手去捞,没捞着雪团,倒把自己的手套蹭掉了,手指瞬间冻得通红。
      “笨死了。”陈野笑着骂了句,却弯腰捡起手套,抓过她的手往自己掌心捂,“手这么凉还瞎折腾。”他另一只手抓了点雪,在底座顶上抹了层薄雪当“胶水”,再把小脑袋放上去,这次总算稳住了。
      林薇凑过去看,巴掌大的小雪人歪歪扭扭的,她从口袋里摸出两颗扣下来的衬衫纽扣当眼睛,刚要往上面贴,就被陈野拦住了:“别贴这么近,跟斗鸡眼似的,丑死了。”
      “哪丑了!这样才呆萌!”林薇不服气,非要把纽扣往中间凑,陈野伸手挡她,两人的手撞在一起,雪人的小脑袋又晃了晃,吓得林薇赶紧按住,“都怪你!差点给碰掉了!”
      “明明是你审美有问题。”陈野趁机把纽扣往两边挪了挪,间距刚刚好,“你看,这样才像正常人的眼睛。”他又揪了根自己帽子上的细绒毛当眉毛,林薇瞥了眼,伸手把绒毛揪下来,换了根自己围巾上的浅粉色线头:“粉色的好看,跟蔷薇花一个色!”
      陈野看着她较真的模样,没再反驳,任由她折腾。等林薇把陈野帆布包上掉的小布片撕了点,贴在雪人胸前当“围巾”,刚要宣布完工,陈野突然伸手捏了撮雪,在雪人头顶搓了个 tiny 的尖儿:“加个小帽子,不然光秃秃的。”
      “哎你别乱加!”林薇伸手去挡,“帽子太尖了,像个小恶魔!我要圆的!”说着就去捏那个雪尖儿,没成想用力过猛,把雪人脑袋给碰歪了,直接贴在了底座侧面。
      两人都愣住了,随即林薇“噗嗤”笑出声:“完了,成‘歪脖子小怪物’了!”
      陈野无奈地摇摇头,却伸手小心翼翼把脑袋扶回去,又补了点雪固定:“就当是它天生自带的造型,独一无二。”
      林薇捧着小雪人举到陈野面前,眼睛亮晶晶的:“你看,是不是特可爱?比大的好带多了!”
      陈野看着她冻得发红的鼻尖,又瞅了眼那歪头歪脑的小雪人,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嗯,比你上次画的Q版小人好看。”他从画夹里抽出张干净的速写纸,小心地把小雪人托在上面,“别用手捧了,化了就没了。”
      林薇赶紧点头,掏出手机对着速写纸上的小雪人拍了好几张,又拉着陈野凑过来,把小雪人放中间拍合影。按下快门的瞬间,她故意往陈野身边挤了挤,肩膀撞得他晃了下,两人都笑出了声。
      “等回去我把照片洗出来,贴在速写本上!”林薇小心地护着纸上的小雪人,脚步都放轻了,“以后每年下雪,咱都堆个迷你的,攒一本子!”
      陈野“嗯”了一声,伸手替她拢了拢围巾,指尖蹭到她的耳尖,暖烘烘的。他看着她小心翼翼护着小雪人的模样,心里软乎乎的——原来不用堆多大的雪人,只要身边是她,连掌心的这点凉雪,都带着暖意。
      —监督日常小片段·1.0
      开春后的第一堂体育课,自由活动铃刚响,林薇眼疾手快拽住正要往球场冲的陈野,把他往树荫下拖:“站住!上周医生怎么说的?让你剧烈运动了吗?”
      陈野被拽得趔趄两步,苦着脸讨价还价:“就投几个篮,不动跑跳,行不?”
      “不行!”林薇把他按在长椅上,从书包里掏出盒温牛奶塞他怀里,“给,补充能量。你看他们跟疯狗似的满场跑,万一撞着你怎么办?”她伸手摸他外套,“哎?马甲呢?早上出门我特意给你塞包里了!”
      陈野缩了缩脖子,耳尖泛红:“早上不冷……想着体育课脱来脱去麻烦……”
      话没说完,林薇已经把自己的针织开衫扒下来套他身上,还仔细把扣子系好,生怕漏风:“我的码数大,正好裹住你。冻着了血管收缩,又该疼了。”她叉腰瞪他,“下午放学我检查,要是开衫丢了,这周蔓越莓饼干你想都别想!”
      陈野乖乖拢紧开衫,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嘴角忍不住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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