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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野蔷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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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从前太执念,
那痕迹太明显,
而故事被遗憾画上了重点。
—《半句再见》
雨后初晴的午后,暑气跟块湿抹布似的往人身上黏,混着泥土腥气漫过校门。香樟树上的蝉刚醒,叫得稀稀拉拉,跟没吃饱似的,还没练成夏天该有的聒噪劲儿。
2016年城东七中校门口那道黑铁栏,早被淡粉蔷薇爬成了堵花墙。花瓣上挂着没干透的水珠,风一吹就顺着卷边往下滚,在水泥地上砸出星星点点的湿印,转眼又被太阳烤得半干。林薇抱着一摞作业本往办公室走,白色帆布鞋尖“哐当”踢到块松动的石子,整个人猛地往前一趔趄——作业本“哗啦”一声散了一地,最上面几本滑过潮乎乎的地面,直接卡进铁栏和蔷薇丛的缝里,崭新的封皮沾了泥,跟被人揉皱的糖纸似的。
“我去!”她低骂一声,慌忙蹲下身,手指刚要够到最外面那本数学本,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伸了过来。是个男生,背着个洗得发白的旧帆布包,校服领口敞着半寸,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看着像是刚从校外晃荡回来。
“我来我来。”他开口,声音哑哑的,带点刚睡醒的懒劲儿,没等林薇反应,已经蹲下来捡本子。手指蹭过作业本塑封时,动作轻得跟怕蹭花封皮上的名字似的。捡靠近花丛那本时,指尖“刺啦”蹭到蔷薇刺,细小的血珠冒了出来,他龇了下牙,倒吸口凉气:“靠,这刺真狠。”顺手就把本子往怀里拢。
“哎你小心点!”林薇连忙凑过去,抓着手里的几本,耳尖不受控地发烫,“谢了啊兄弟,都怪这破石子,差点把我绊个狗吃屎。我是高二八班的林薇,你呢?”边说边从校服口袋摸出包纸巾递给他,眼睛瞟到他手腕挂着的速写本,“你这速写本上的蔷薇画得绝了,跟栏杆上的一模一样。”
男生接过纸巾,擦伤口的动作轻得跟怕碰疼自己,闷声回了句:“没事,陈野,高二七班的。”他指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妈以前特喜欢蔷薇。”声音压得很低,跟怕被风听见似的。
风又卷着潮气过来,蔷薇枝晃了晃,几朵花瓣悠悠落在两人捧着的作业本上。“哎哎哎,别弄湿本子了。”林薇抬头提醒,正好对上他的眼睛。他盯着花瓣出神,眼尾微微垂着,睫毛长得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可眼底没什么光,凉丝丝的,跟那生了锈的铁栏似的。
“花开得太急,谢得也快。”陈野忽然冒了句,目光扫过铁栏上开得热闹的蔷薇,手指无意识蹭了蹭速写本的边角。
林薇愣了愣,赶紧伸手把花瓣拈起来,胡乱塞进校服口袋,指尖碰到花瓣上的湿水,凉得跟块小冰碴子似的。“是挺可惜的,这么好看的花。行,那我先送本子去了,谢了啊陈野,!”她抱着本子往办公室走,脚步都快了点——刚才他那眼神,让她心里莫名有点发毛,可那句“陈野”叫出口,又觉得这名字还挺……特别的。
她没看见,自己转身的瞬间,陈野盯着她口袋鼓起来的那一小块,指尖悄悄捏紧了速写本的挂绳,指节泛白。风吹过,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校服上的班徽,又抬眼望向林薇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小声嘟囔:“林薇……”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跟校门口那蝉鸣似的,一天到晚“知了知了”,平淡得跟白开水兑了水似的。林薇在学校里偶尔能撞见陈野,有时候在画室门口,他抱着画板跟刚睡醒的猫似的,眼神发懵;有时候在去食堂的路上,他插着兜,步子迈得懒洋洋的,跟身后有狗追似的。
“早啊!陈野”林薇先咧嘴笑,那笑里还带着点刚认识的拘谨,跟偷了糖似的。
“早。”陈野就点个头,脚不停,眼睛却跟扫描仪似的,往她怀里那摞作业本上多瞟了两眼,也不知道在研究啥。
有回见着他背个大画板,林薇跟见着同类似的凑上去:“又去写生啊?看你这架势,是奔着蔷薇去的吧?”
“嗯,去看看花开了没。”他说话时,语气里那点凉劲儿好像被太阳晒化了些,软和了不少,跟冰棒化了一半似的。
直到学校组织去郊外蔷薇园写生,那天太阳好得不像话,晒得人后背直冒汗,跟被烤红薯似的。林薇背着画具往园里走,满架的蔷薇开得跟疯了似的,粉的白的紫的,香得人鼻子都快失灵了。她在园角找了个能看见整片花墙的位置,刚把画板支棱起来,就听见身后有人“啧”了一声:“这儿光线倒是挺绝。”
一回头,是陈野。他背着速写本,手里还拎着个掉漆的铁盒子,跟捡破烂的似的。林薇赶紧往旁边挪了挪,跟见着救星似的:“你也选这儿啊?正好!我那花瓣纹路画得跟鬼画符似的,求大神指点一二!”
陈野在她旁边坐下,把速写本“啪”地摊开:“不难,先把轮廓勾出来,跟描着你同桌睡觉的口水印似的,再慢慢抠细节。”他拿起炭笔,在纸上“沙沙”画了几笔,一朵蔷薇的样子就出来了,“你看这花瓣卷边,得自然点,别跟被门夹了似的硬邦邦。”
“哇塞!你这也太牛了吧!比美术老师那示范画得还带感!”林薇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由衷赞叹。
陈野耳尖“腾”地就红了,跟被烙铁烫了似的,把笔一放:“就……练得多而已。”他沉默了几秒,跟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他“刺啦”撕下那张画,硬邦邦地递过去:“拿去,免得你又画成外星人。” 心里却悄悄泛起嘀咕,“我曾将青春翻涌成她,也曾指尖弹出盛夏”——原来真的会有人,让你甘愿把整个夏天的光与花,都装进为她画的那笔线条里。
林薇接过画的瞬间,心跳跟揣了只兔子似的“咚咚”直跳:“谢了谢了!我一定好好研究,争取不辜负你的‘佳作’!”她抬头看向陈野,发现他那眼神里的凉沉好像被太阳晒化了,眼底落了点碎光,跟星星似的。
就在这时,一阵风卷过花丛,蔷薇花瓣跟下雪似的纷纷飘落。“我去!这也太像下雪了吧!”林薇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陈野看着她的笑脸,嘴角也偷偷往上勾了勾,轻声嘟囔:“比雪好看多了。”
后来,林薇跟蹲守的猫似的,总在那道爬满蔷薇的铁栏旁撞见陈野。有时他靠在铁栏上画画,跟尊雕像似的,她就凑过去:“今天画的是重瓣的?看着跟假花似的!”
“嗯,这株开得最疯。”他会把速写本“啪”地转过来给她看,“你看这刺的位置,得藏着点,不然跟刺猬似的丑死了。”
她渐渐从别人嘴里扒拉到他的故事,某次遇见时没忍住问:“听说……你跟奶奶一起住?”
陈野的笔“顿”了一下,跟被针扎了似的,低声回应:“嗯,爸妈离婚后就跟奶奶过了。”
“那你妈妈……”林薇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跟吞了个苍蝇似的,怕戳到他痛处。
“她去国外了,这速写本是她留的。”他摸了摸速写本的封皮,跟摸宝贝似的,“封皮上的蔷薇是她画的。”
林薇连忙拍着胸脯说:“你画得跟她一样牛!她要是看见肯定得乐开花!”
陈野抬眼看她,眼底泛起的笑跟糖似的甜:“借你吉言。”
他也跟个侦察兵似的,悄悄记下了她的习惯。某天放学,林薇发现常走的小路上,那些松动的石子跟长了腿似的,全被挪到路边了,正疑惑呢,就听见身后传来陈野的声音:“走路看着点,别跟上次似的又把自己摔成狗啃泥。”
她回头,看见他背着速写本站在夕阳里,跟尊雕像似的:“是你帮我挪的石子吗?太够意思了!”
“顺手而已。”他别过脸,耳尖红得跟番茄似的,“听说你怕黑,这条路人少,赶紧回家。”
林薇心里跟被泡了温水似的,第二天特意揣了盒绿豆糕:“这个给你,我奶奶做的,说老年人就好这口,你带给奶奶尝尝!”
陈野愣住了,跟见着 UFO 似的,接过盒子时手指都在抖:“谢了……我奶奶肯定喜欢。”
有次晚自习后,天空突然跟漏了似的,飘起了蒙蒙细雨。林薇站在教学楼门口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身后传来陈野的声音:“没带伞?
“嗯,早上看天还好好的,谁知道说下就下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跟被抢了糖的孩子似的。
陈野毫不犹豫地把伞往她怀里一塞:“你用吧,我家近,跑两步就到了。”
“那你怎么办?”林薇跟护食的狗似的连忙推辞。
“我?我年轻火力旺,淋点雨没事!”他说着就要往雨里冲。
林薇急忙追上去,把伞往他那边推:“一起用!这么大的雨,你当自己是铁打的啊!”
两人的手在伞柄上碰到一起的瞬间,陈野跟被电了似的僵了一下。他偏过头,耳尖红得能滴血,跟蚊子似的嘟囔:“我画了一幅完整的蔷薇,等晾干了……送你。” 目光落在她被雨丝沾湿的发梢,心里轻轻掠过一句叹息,“我知道,吹过的风也会叹息”——原来连风都知道,这场雨里藏着的心事,比落在伞上的雨滴还要密。
林薇攥着伞柄的手紧了紧,跟揣了只小鹿似的:“好,我等着。”
雨水顺着伞沿“啪嗒啪嗒”往下掉,远处的香樟树上传来几声蝉鸣,陈野忽然冒出一句:“以后下雨……我送你回家吧。”
林薇的心跳跟坐过山车似的漏了一拍,笑着点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