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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勿忘我(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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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午饭的时间,学校里的孩子都回家吃饭。
岁安澜受邀去许粥家。
路过一栋木屋,看着有些旧,烟囱里没有一丝炊烟,像是许久没人住,但院子里很干净,没有杂草。
岁安澜问:“这间木屋还有人住吗?”
许粥看了一眼:“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
“啊?”
许粥随手摘了根狗尾巴草把玩:“那是叶祝余外婆家,他从小就生活在那。”
“我看院子很干净,”岁安澜用手托住一片掉落的树叶,握在手心,“是有人定期打扫吗?”
许粥:“差不多,叶祝余不在时,村里的人就会帮忙打扫一下。”
“他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他高中的时候一般寒暑假回来,上了大学后时间就不固定了。”
岁安澜回头望那间木屋,好似能看见叶祝余小时候帮外婆干活的场景。
许粥见他停下,问:“怎么了?”
“没事。”
岁安澜转过头继续向前走。
两人穿过一片稻田后,就到了许粥家。
“粥粥!”
周十一冲过来想要抱许粥。
许粥躲开,越过门槛:“你做好饭了吗?”
“当然!”
三个人坐在饭桌前。
周十一给岁安澜夹菜:“小岁啊,你多吃点,听粥粥说你才十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来,尝尝这个,还有这个。”
岁安澜手足无措:“谢谢,我可以自己夹的,谢谢,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周十一,人家碗里都要溢出来了。”许粥拿筷子敲周十一的脑袋,“快点住手。”
周十一委屈地看着许粥。
一顿闹腾后,这顿饭才吃完。
“小岁啊,你就放着我来洗就好了。”周十一伸手就要去拿岁安澜手里的碗。
岁安澜往旁边退一步:“我不能白吃饭,哥。”
洗到最后只剩一个碗,两人的手同时抓住。
互相看了一眼后,一人洗一边,
洗完碗,岁安澜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口晒太阳。
风裹着各家的饭香飘来,耳边是院子里老母鸡的咕咕声。
从口袋里拿出叶祝余的照片,细细摩挲照片上的纹路。
岁安澜第一次完整地知道叶祝余的童年,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有怅然,有心疼,还有对叶祝余熬过那些晦暗时光的酸楚。
他也真正的了解到山区人民的困难。
“十一啊,十一啊,你在家吗?十一。”
一个带着草帽的老人佝偻着背走来。
“爷,他和许粥姐回学校拿东西去了,您有什么事吗?”
岁安澜扶着老人坐在凳子上。
老人取下草帽扇着风:“小伙子,你是谁啊?”
岁安澜从屋里端出一杯水给老人:“我是叶祝余的朋友。”
“你是祝余的朋友啊!”老人的语气提高了几分,“他今年还回来吗?唉,今天他没回来,看来是不回来了,我还准备了他喜欢吃的鱼,可惜了。”
岁安澜不忍伤老人的心,蹲下来说话:“爷,叶祝余说他今年会回来的。”
话音刚落,老人脸上的沟壑瞬间被笑意填满:“那就好,那就好。”
“爷,你是有什么事来找十一哥吗?”
老人拍了几下大腿:“哎,差点就忘了!我屋里的灯泡坏了,想找十一修一下的,就是他不在啊。”
“没事,爷,我也会修灯泡。”
转眼,岁安澜站在凳子上,修理着灯泡。
“呼——”
岁安澜擦着汗,走了下来。
“爷,你试试,看有没有亮。”
老人按了下开关,灯泡闪烁几下亮了起来。
“亮了亮了,谢谢你啊,小伙子。”
“不客气。”
一个男孩拿着一块湿毛巾给岁安澜,他认出这是早上帮忙分糖果的男孩。
岁安澜接过毛巾:“谢谢你,我们又见面了,小朋友。”
“你认识我们家阿楠啊。”
“是的,他在学校帮了我个很重要的忙,我很感谢他。”
老人轻抚阿楠的头:“阿楠长大了啊。”
阿楠笑道:“爷爷,他就是早上分给我们糖的哥哥,他人很好的。”
老人拿着一袋苹果走来,塞进岁安澜怀里:“这苹果你拿着,谢谢你帮我修灯泡,和给阿楠糖。”
岁安澜想要拒绝,却被老人强硬地塞在怀里。
“谢谢。”
岁安澜拿着苹果走回许粥家。
许粥正喂着院子里的鸡,听见院门打开的声音,回头看,“你去哪了啊?”
“我去帮阿楠家修灯泡了。”
周十一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两条鱼:“粥粥,我去给刘叔送鱼。”
“行。”
岁安澜将苹果放在地上:“姐,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许粥把袖子撸起来,舀了一瓢水洗手:“不用了,没啥需要做的。”
“哎,我还没问你,你来这干啥呢?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这个不方便说。”
岁安澜是因为“叶祝余”跟他说了很多关于外婆的事,但“他”没办法回家,所以岁安澜替“他”来了。
他把一个苹果递给许粥。
许粥啃上一口苹果:“行吧。”
岁安澜低着头,脚边一堆蚂蚁搬着一片菜叶。
“姐,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问吧。”
“就是,我好像一直都没看见孩子们的父母,是...都不在了吗?”
说到后面,岁安澜的声音明显不稳,最后几个字带着化不开的哽涩。
许粥听完,眼睛微微睁大,沉思了好一会,才开口:“四年前的冬天,有些人得了流感,再加上当时天气又冷,又没钱,大多数都没挺过去。但也有些孩子的父母去外面打工了,你才没见到。”
喉咙像是被什么噎住,连一句简单的回应都挤不出来,尽管阳光斜照在身上,指尖却触不到半分暖意。
许粥轻拍了下他:“已经过去很久了,你不用在意。”
许粥回学校时,岁安澜还没缓过情绪。
他顺着田埂走到稻田附近,远远就看见连片的水田里立着好些身影。
老人们弯着腰,手里的秧苗随着动作一插一立,浑浊的泥水溅在裤脚上。
耳边不仅缠绕着清亮的蛙声,还有方才许粥说着那些话。
........
下午四点多,许粥回到家时,岁安澜已经不在,她和周十一四处寻找,从村口大姨的口中得知,岁安澜早在一点多的时候就离开了。
周十一:“小岁这么快就离开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
许粥没有说话,她望向村口那条通往外面的小路,风卷着草叶掠过鞋面,皱着眉,转身离开。
“哎,粥粥,等等我。”
第二天早上,许粥从浅眠里惊醒,院门外是隔壁老刘拔高的嗓门:“小许!十一啊!快出来看啊!村口来了好多人啊!”
许粥揉着惺忪的睡眼开门,周十一趴在她的肩上。
“刘叔,怎么了?”
“哎呀,小许啊,你快到村口去看看啊,来了好多人啊。”
“啊?”
许粥和周十一赶忙到村口。
村口处排着两条长长的队伍,两人走到最前面,发现是几个医务人员在为村里的老人孩子检查身体。
二十多个工人忙得热火朝天,他们穿着统一的蓝色工装,搬着新桌椅、新课本以及柴米油盐等生活用品,旁边另外几个工人拿着工具,仔细检查村民的房屋。
许粥拉住一个擦汗的工人询问:“您好,这些都是谁送来的。”
“不知道,你可以去问问我们组长,就在外面。”
许粥让周十一去找章渃,她一个人出了村口。
走过小路后,远远就看见好几辆货车停在前方。
许粥问:“请问你是这里的组长吗?”
那人看见许粥,喜笑颜开:“您就是许小姐吧,您叫我小张就好,岁先生都跟我说了村子的情况,叫你不用担心,我们的团队每半个月都会来一次,为村里的老人和孩子提供医疗服务和基本的生活用品,他说还需要添什么东西,直接跟我说就行了。”
“呃,那个,我想问一下岁安澜他现在在哪?”许粥声音里带着一丝忐忑。
小张摇头:“岁先生,昨天交代好一切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好、好吧。”
“需要我带您看看车上的东西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看看就可以。”
“好的。”
许粥顺着一辆一辆车走过去,车上的东西和小张说的一模一样。
她没想到,昨天岁安澜离开竟然是去做了这样一件事,她还瞎猜岁安澜是因对这里不舒心才离开的,心里产生强烈的愧疚感。
这时章渃和周十一跑来。
“小许啊,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许粥向章渃和周十一解释一番。
周十一着急道:“那小岁人呢,我们不得谢谢他。”
“他不在这。”
小张走过来:“许小姐,所有东西都搬好了,那我们先走了。”
“那个,我想问问这些...都多少钱啊?”
许粥抓住小张的一支胳膊。
“岁先生跟我说了,不让我告诉你。”
周十一拉住小张的另一只胳膊:“就告诉我们个大概就行,不然我们心里不好受啊。”
小张面露为难,妥协道:“我只能告诉你们岁先生是跟我们签了三年的合同,其他的我不能说。”
章渃问:“请问有小岁的联系方式,我想给他打个电话。”
“这个属于客人的隐私,我没有权利告诉你们。”
小张说完,看了眼手机:“对了,岁先生跟我说,希望他来这里的事请不要告诉...叶祝余。”
........
办公室里,许粥、周十一和章渃三人相对而坐。
周十一忍不住问:“这件事要告诉叶祝余吗?”
“不要。”许粥果断摇头:“既然岁安澜说了不要告诉他,就不要说。”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许粥语气坚定。
“啊,好吧,我去看看孩子们。”
周十一走出办公室。
章渃按着太阳穴,一脸愁容:“小岁他,唉,这么大个人情该怎么还啊。”
许粥说:“他会回来的。”
“什么?”
“岁安澜他肯定还会回来看我们的。”
早晨许粥赶去村口的路上,发现叶祝余家门口放着一束勿忘我。
那是叶祝余外婆身前最喜欢的花。
有人推开办公室的门:“你们好,我们是岁先生请来装修学校的。”
“什么?”
章渃十分吃惊。
“如果没什么问题,可以麻烦学生们先离开吗?”
“呃,好好的,”章渃说话断断续续的,“小许啊,你、你快去让十一叫、叫孩子们先...离开。”
“好。”
章渃一人坐在办公室里,心里是既高兴又忧愁。
高兴是因为村子里得到了好的帮助,忧愁则是没有好好感谢岁安澜,就让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