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醒不了的梦(9) ...
-
车子驶入安宜小区的停车场,岁安澜打开车门,潮湿的鞋底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场景转瞬即逝,变换成闹哄哄的校园。
岁安澜面对这次的场景转换,显然比之前更加平静。
现在是早上七点钟,岁安澜正处于学校门口。
岁安澜的书包带在肩头晃了晃,他抬眼看校门口挂着的横幅,“祝贺我校岁如愿同学以709分的好成绩荣获2019年省高考理科状元”。
几个烫金大字,被晨光映得发亮。
路过的同学偶尔抬头望一眼,发出感叹:“709分,好厉害。”
“理科状元!好牛!”
“我的分数连600都不敢想。”
“高三哪个班的啊,好羡慕!”
“......”
羡慕声一片。
顺时宜从身后突然出现,“小岁子,你姐牛啊。”
“!”
岁安澜被吓了一跳。
顺时宜单车背着包,嘴里叼了根棒棒糖,有些吊儿郎当。
“冷静点啦。”
“突然从后面冒出来,你是想谋害我吗?”
“错了错了,小的知道错了。”
顺时宜嬉皮笑脸的。
“哎,如愿姐,看见这个成绩时,心情咋样。”
顺时宜倒着走,跟岁安澜聊天。
“姐姐她开心、激动、兴奋,”岁安澜剥开刚刚顺时宜给他的棒棒糖的包装袋,“还有......”
“还有什么?”
顺时宜一头撞到灯杆上,嘴里的棒棒糖掉在地上。
“还有小心灯杆,噗——”
岁安澜故意等顺时宜撞到杆再告诉他,嘴里憋着笑,慢悠悠的从顺时宜走过。
顺时宜揉着头,紧皱着眉头。
“小岁子,你就是故意的,为了报复我刚刚吓你!”
顺时宜追了上去。
“那又咋样,谁叫你倒着走了。”
岁安澜不紧不慢地走进校门口。
顺时宜夺过岁安澜的书包就往前跑。
“哎,书包放下。”
“追到就还给你。”
“顺时宜!”
“哈哈哈哈。”
“......”
直到教室,岁安澜才追上顺时宜。
岁安澜气喘吁吁地坐在座位上,几口将棒棒糖咬碎。
顺时宜坐在桌子上,双手后撑着,“小岁子,多运动运动吧。”
“还说我呢,你上楼时,不是还差点摔一跤,要不是我扶住你,你现在应该在医务室了。”
“因为我相信你肯定能扶住我,谢谢啦。”
顺时宜用拳头碰了一下岁安澜的肩膀。
“你们怎么满头大汗的。”
华若锦和稚阳刚从食堂回来,手里拿着早餐。
顺时宜:“刚刚运动了一下,我的早餐是哪份。”
稚阳把手里的其中一份早餐给顺时宜。
“谢谢小阳。”
华若锦做到凳子上,把豆浆给岁安澜,“大早上的,你们也不嫌热。”
岁安澜咬着吸管,说:“就是啊,顺时宜——”
“哈哈,偶尔运动一下怼...身体好嘛,”顺时宜吃着嘴里的包子,吐字不清,“对了,泥们康到...学肖的哼...fu了吗?”
稚阳:“时宜哥,你还是先把早餐吃完,再说吧。”
“就是,听不懂你讲什么,小顺子。”
华若锦翘着腿。
顺时宜将最后一口包子咽下,“我说,你们看到学校的横幅了吗?”
“你说这个啊,我刚刚还拿手机拍了照片。”
华若锦拿出手机,几个人围在一起。
“第一张呢,当然是我们如愿姐的啦。”
“如愿姐,真的很厉害。”
“哎,小岁子,你们家基因都这么好吗?”华若锦问。
“我也很好奇。”
顺时宜和华若锦睁大眼睛看岁安澜。
“emmmm,我们家就是普通家庭,父母都是农民出生,我姐属于非常努力那一种。我学习也没那么好,我就是艺术这方面比较通......”
岁安澜话还没说完,就被华若锦打断。
“可是小阳也是你们家的孩子,智商不也...”
华若锦说到这,突然意识到,稚阳并不是岁家的孩子,只是口头上喊岁安澜的父母叫爸妈。
华若锦和顺时宜都有点紧张看稚阳眼色。
岁安澜却不以为意:“怎么了嘛?小阳成绩也很好啊。”
见两人还是紧张兮兮的,稚阳有些无奈的笑:“我父母常年在国外,大多时候都是哥的父母给了我很多爱,我们一直都是一家人,就算不是亲人,也比真正的亲人还亲近。”
岁安澜伸手揉了揉稚阳的头:“没错,我们比真正的亲人还要亲近。”
华若锦和顺时宜表情放松下来。
华若锦坐到稚阳身边,伸手抱住她,“我们也是家人,呜呜,小阳。”
“没错,我们四个是比朋友还要亲近的家人。”
顺时宜灿烂一笑。
“嗯,一家人。”岁安澜附和道。
稚阳笑得肩头轻轻抖动,指尖无意识地挠了挠脸颊,眼底盛着细碎的光。
她很开心,不仅遇见岁安澜他们一家,还有一群非常好的朋友。
华若锦见稚阳笑得格外开心,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
“好了,来看接下来的照片吧。”
华若锦翻动着相册,直到翻到第五张照片停下。
“小岁子,你看,这是叶祝余的。”
华若锦把手机面对岁安澜。
照片上是一条横幅,写着“祝贺我校叶祝余同学以696分的好成绩位列省前五十”。
岁安澜看了这张照片许久。
“哎,小岁子,小岁子?”
顺时宜的手在岁安澜眼前晃了晃。
“嗯?我在。”
“省前五十哎,你不买束花给人家送去?”顺时宜说。
稚阳:“对呀,哥,今天应该是他们高三最后来学校了吧”
华若锦:“也就是说,今天很有可能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需要我们帮你选吗?”
“不用,今天应该没有时间去吧,不是要考试吗。”
岁安澜随手翻开一本书。
三人这才想起,今天是期末考。
“你怎么不早说啊,小岁子!”顺时宜痛苦地质问。
“你不也没问嘛。”
“这是报复,这绝对是报复。”
四人天也不聊,照片也不看了。
岁安澜趴在桌子上,无聊地翻看很久没见过的高中课本。
华若锦用笔戳了一下岁安澜。
岁安澜扭头:“怎么了?”
“要是改变主意想买花,我们还是可以帮你选的,”
“好,知道了,快复习吧。”
岁安澜又重新趴回桌子上,拿着一支笔在本子上画圈圈。
内心深处的那股难过,不仅是19岁的他的心情,更是16岁的岁安澜难言于口的苦涩。
........
上午考完试,岁安澜没有去食堂,而是叫稚阳他们帮他带瓶牛奶。
岁安澜半边身子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对面高三的教室只剩空荡荡的桌椅。
暖风吹过来,掀起他的头发,又轻轻拂过耳尖,指尖无意识地蹭着栏杆上的细痕,眼神软下来,像有着细碎的回忆伴着风,慢慢没入眼底。
分离对于岁安澜来说,就是一块拼图,硬生生从熟悉的世界抽走一块,此后,再看那些曾经一起经历过的场景,连呼吸都要慢半拍,才能压下心里的涩。
岁安澜缓一段情绪,需要八十分钟,前四十分钟他需要平复自己,后四十分钟需要整理整个事情,并让他的感情从事情里抽离。
可再也见不到叶祝余,是16岁的岁安澜久久不能醒过来的梦。
闭上眼,静静感受阳光撒下的暖。
睁开眼,鼻尖萦绕着颜料的味道。
岁安澜抬眼望去,头顶是刷着白漆的吊扇,身旁立着画架,画布上还留着未干的颜料痕迹。
他这是到了c大的美术系教室了吗?
“岁安澜,岁安澜。”
身边的女生小声地喊他。
意识回笼,岁安澜转头疑惑看着她。
女生拿画笔指向前面。
岁安澜看向前面,一名穿着中长裙的老师正看向这边。
“岁安澜,你的画还不拿上来吗?”那名老师厉声道。
岁安澜身子一颤,拿起画布往前走。
放在画架上,老师让岁安澜站在旁边。
岁安澜环顾四周,这里是c大的美术教室,穿着中长裙的老师叫辛悦,是负责大一美术系的老师。
“这幅画的色彩搭配很大胆,冷暖色衔接的特别自然,构图舒服,基本功很扎实,”辛悦点评着画作,“希望你们可以多多请教岁安澜,不要因为人家比你小就不好意思。”
岁安澜低着头扣手指,他并不习惯站在许多人面前接受夸奖。
“还有,岁安澜,你也不要上课发呆,就算你提前画完,也可以尝试你不擅长的方面。”
“好的,辛老师。”
一名的大一学生喊:“辛老师,岁安澜已经把大一到大三要学的都学会了。”
底下“哇”声一片。
辛悦拍了拍手,“安静,那你们还不快行动起来,到时候岁安澜出名了,他就是你们的人脉啊。”
所有人哄堂大笑。
岁安澜也跟着笑。
底下的一名学生说:“老师,可以问岁安澜同学一些问题吗?”
辛悦转头问岁安澜:“可以吗?”
岁安澜:“可以的。”
辛悦:“从左边开始吧。”
学生1:“岁安澜同学,我们想知道你刚接触绘画也是这么牛吗?”
岁安澜:“最开始时,我的画可以说是张飞穿针——大眼瞪小眼。”
众人被逗笑。
岁安澜:“我的指导老师跟我说,我不适合绘画,让我去尝试别的,但我当时唯一感兴趣的就是绘画,为了向指导老师证明我也可以画的很好,我基本每天都在画,从早画到晚,睡醒就拿起画笔,后来指导老师看我这么努力,也就没再说我不适合绘画了。”
众人听的十分认真。
学生2:“那怎样才能像你的基础一样牢固呢?”
岁安澜看向辛悦:“那当然就是像辛悦老师说的,多加练习啦。”
学生3:“那可以问问你平时一个人时用的画笔和颜料是哪家的吗?”
“啊?这个,呃,下课我们俩加个好友,我推给你。”
后面又问了几个问题,岁安澜依次回答上来。
学生6:“那,可以加个联系方式请教你吗?”
岁安澜:“当然可以。”
“那可以交朋友吗?”
“是啊,我们想和你交朋友,可是我们都不好意思。”
岁安澜笑了起来:“当然可以,我也想和大家交朋友。”
“那你们现在就加吧,岁安澜你手机呢?”辛悦拍了拍岁安澜的肩膀。
一名学生把岁安澜放在凳子上的手机举起来:“这里。”
辛悦上前拿,递给岁安澜。
岁安澜将好友码亮了出来。
不一会,所有人都加上了岁安澜的好友。
辛悦:“好了好了,都加好了吧,岁安澜你下去吧,下次别发呆了。”
“好的,老师。”
“你的画就留在这给大家参考吧。”
“好。”
回到位子上,岁安澜看着多出来的好友,心里不由一暖。
岁安澜刚来时,年纪小,不太能适应,和所有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辛悦就想着缓和他与同学间的气氛,和所有人商量好,才有着这么一出。
真正不好意思的其实是岁安澜。
有人敲了敲教室的门,“老师,张启染教授找岁安澜同学。”
辛悦:“岁安澜,张教授找你,反正也快下课了,你去吧。”
“好的,老师。”
岁安澜嘴角抿成一条紧绷的线,眉头紧皱,眼神沉下来。
张启染,毕业于国外知名大学,擅长水墨画和古典油画,毕业作品《飞鸟》曾获得过国家金奖,现就任于c大,创作过《岚》、《絮》等优秀画作,近三年来却没有新作品,在前不久展出了《星空》。
这幅画饱受争议,有人觉得是幅很不错的作品,还有人觉得他有着明显的退步,画的比之前差。
在这些讨论中,张启染给出回应:“在下一年,我一定会展出更好的作品,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
渐渐舆论也消失很多。
张启染是知名画家,知名教授。
同样是16岁的岁安澜最想见到的人,是19岁的岁安澜最厌恶、最不想看见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