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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同门比试 ...

  •   许是她改换门庭的打算被师长们泄了去,程玉龙无可无不可地想着。既是同门,自当担待则个。到底是一片好心。

      于阆苑峰闯下的祸事,以剑门子弟作保,拘她回山了结。

      房内阵修妖修驱二人离去如驱瘟神。

      宗门居于群山间,与山间精魅共生日久,是以常与妖修门派互通有无。作恶逞凶之徒常有,其他峰头之事,程玉龙并不十分清楚,于剑门倒知道些许。

      不拘是否为人,不过恶念颠倒,碍人清修。是故临到剑下,皆逃不过一死。

      此回受形势所迫,有山外人窥看,不好言说。待出阆苑峰不过几丈,同门终是开口,问她本应于多少招内将其了断。

      “气机淤滞,胆经虚浮。若切中要害,两招内可取?”

      这可真是抬举人了。程玉龙有些惭愧:“某技艺不精,怕是需要十招。九重惑心阵下,于连通处或有失察。且树植造物本与常物不同,与山川共生。断绝生机,须扣关辨息,再作计较。再者内隐关窍尚有一处未通,剥除杂芜要花些工夫。”

      “九重?滋味如何?”

      “湿落落一块水肉。精腺未割,平白添些膻气。”

      同门大笑。

      “今日早课清点命牌,除秘境、兽场、照影壁外,只你一处困锁重重,无外物照拂。山长便命我来此拿人。早知是你,我便不来了。或可见识你与披毛带甲之辈做过一场。”

      程玉龙摇头,不欲多言。

      她于剑术一道,天赋不过平平。便是起势的几招基础剑诀,也耗费数月才运用自如。待她将行剑落招的标点熟记,同辈人已可挽出漂亮的剑花。教人如何甘心?

      也曾仿着样画个模子。起、合、收、落、回——在他人手中灵活如鸟雀轻啄,到她手上,空空吃些血下来。

      饶是如此,不过先天不足,后天补足便是。剑门中最不乏为求真而日夜追赶之人。见拙无碍,不过与照影壁中的诸位一道,出剑万端,与壁上剑气纠缠,于自我观照之中苦熬。

      只一件事,教她如今仍无法释怀。

      具体年月已不可考,时节应是白露。

      日常教习后,程玉龙照常提剑入照影壁。应是经年积累之故,那日她行剑运气,畅快之感前所未有。可是终于摸着一些门道?如此想着,与壁上剑气过招间便不由得带出几分轻浮之态。于这难得心境恋恋不舍,直到两日方尽兴。

      待她心满意足,将那日壁上不知为何格外酷烈的剑气斩落,方听得门中掌令嗡鸣不休。

      平日唤她之事少有,是以掌令常收于囊中。如此急切,倒是不曾遇过。她乐颠颠奔去,欲检视细观,耳边“当啷”一响。是她的剑脱手,不知为何委顿在地。

      彼时她方觉出掌中绵软无力。举到眼前再看,原是双掌断裂。观视良久,断口处是为剑气所自伤。

      如此令人泄气。

      尽兴两日,养伤三周,被师长耳提面命,痛骂半年,长达两个月不得碰剑。因她“是个呆子。”

      经此一遭,她便再无别的想法。剑门同辈之中,翩若惊鸿、惊才绝艳者不可尽数,她汲汲营营,只求不落于下乘。谁曾想会有一日,不过自满片刻,却是狼狈到这种地步。

      思及此处,程玉龙不由得侧首,见这引她回山的同道。

      却见得一双眼,清凌凌地照着她,也学她侧首,带得发髻上的系带也跟着一动:“想些什么呢?”

      “想你真是十分漂亮。”剑修便该是这样,吐息、行止间皆有迹可循,张弛有度。调息并不喧嚷,如溪水奔流,潺潺有声。

      “这时说些卖乖的好话,明天的比试可无法含混过去。”

      “那是自然。”

      -

      比试当日,试剑场的管事见到程玉龙还颇为诧异。

      “昨个儿收了信来安排场次,还怕是我错了眼,怎么见着个百年间没冒头的名姓。还真是你!你个石头脑壳,倒是想通了?”

      管事心下恨恨,往她脑门连点数下,点得人不敢抬头,只讷讷地告饶:“好姐姐莫敲了,再不敢、再不敢了……”

      此时,比试的对手候在一旁,觉着颇为新鲜,便未做催促。正正好被管事捉个正着,冷哼一声,趁着有旁人在场,无情披露这石头脑壳曾发出的种种狂悖之语。

      “你道如何?只道‘招式未熟,徒增笑耳’‘形不成形,意不成意,贸贸然现形,不过污人耳目’‘剑门中逸才并举,某忝列其中已是有愧,不敢专美于前’。你听听这都是什么话?”

      “把谦辞作实话讲。要不说怎么是剑门难得的‘呆子’呢。”对手跟着打趣,被‘呆子’怒瞪了一眼。把人笑得咳嗽不止,指向墙上的滴漏示意。该是比试的时间了。

      确是如此。时间已到,试剑场内,清场、开阵。

      这回程玉龙没在芥子袋里摸索那没什么用的小剑,早早的便将她留在照影壁的剑摸了一把来。到底趁手些。用旁的给对面的道友开口子,光是想想就觉得浪费。

      剑已在手,二人不再多言,斗在一处。

      身量高低无人占优,是以奇袭无用,只得正面相较。

      剑指处,周身灵虚、檀中、神阙几处大穴自不消说,刺、挑、勾、削、震。剑光伴有急鸣,捎着未息的剑气轰轰然于横梁、场中、藻井处震荡,将阵法那几处拱脚穿裂。却是几处对招应在了一处,光是落了个声势唬人,到底是无人讨着了好。

      “你当真不曾留手。”话里满是不平,却笑意难掩。

      “全了你我二人的心愿罢了。况且,你的剑,我也十分中意。”

      其时,二人高低各分据一处,场中情势已渐渐分明。程玉龙仗着身形轻巧,倒挂梁上。方才崩散的横梁、藻井两处离她的着力点不远,在她身周,斗拱、槛墙已有崩毁之相。

      场中,对手横据中央,剑意正炽,于下方的落点屏息收势。只待程玉龙势颓,兔起鹘落,就地收官。却见头顶那黑白分明的一双眼,侧首看他,这次却笑得颇为淘气。

      阴影之中,头顶崩解之声愈发迫切,灵线光芒渐隐,溢散不定,幽幽地在空中闪烁,如一只将合未合的眼。

      在纷纷掉落的石子木屑下,他见着她伸手,准确无误地往身后一够,一拉,一扯,将那把灵线牢牢抓在手中。灵线过处,由臂过指,皮肉焦裂,深可见骨。

      他在一滴一滴滴到他脸上的她的血里,看那灵线被绑在剑上。

      场中护卫阵法已有破溃,阵中灵线无处勾缠,效力将散。却是给她做了筏子。

      凡是阵法,皆以流通连结为要。是以一处通路被拦,便开另一处。正如月相,一旦由缺转圆,自当合流转圜,复生再造。

      场地崩陷之势就此中止。

      是以场中之人微微松了口气。阵已再成,通路不可再动。程玉龙亦失剑一柄,于他却是有利。

      头顶那双不见污浊的眼睛还在一错不错地望着他。

      “我喜欢你这个样子。”她说。

      试剑场之中,保护、复原场地的护卫阵法,其分布由下至上,层层叠叠。细密的,绵软的,即便是冲撞其上也会卸去若干劲力,教人不至于伤得太重。是叫人生不起气来的温柔的网。

      而今有那么一处被攥在手中,攥得鲜血淋漓。那人提着剑,提着网的一处,却是不放,看上去倒如蛛网上倒挂的小虫一般。

      小虫正朝他坠落。提着剑。

      直捣他的要害。

      灵线脱落,阵法二次崩解,屋毁地陷。

      待塌陷中止,两道剑身由抵转分,离开时刮出一扇滴滴答答的血来,是他的胸肋被剜下一块长条,沥沥落落,拖到地上。而程玉龙,一边肩头给化了个冒血的缺。

      “不打了?”他牙里呲出血沫来,抬头看她。

      “不打了吧?再打下去又要挨骂了。”她抬手擦他的脸,有石粒和沙子糊在上面,把看她的这张脸给带得脏脏的。

      “你叫什么名字?”

      “程玉龙。”

      “程玉龙?听着怎么和‘琼玉容’半点也不像啊。”

      “是吧?我就说嘛,我没那么漂亮。对了,你又叫什么名字啊?”

      “越行风。”

      “越行风?”

      “越行风。”滴到他脸上的血还未干透,他望着她,下意识咽了一口。

      二人没发现管事正黑着脸站在身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同门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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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大概10万字以内的短短短文,到文案处结束。是练习稿,会各种尝试熟悉手感,所以不会写得很平整。 缓慢打字中。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