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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上山 ...

  •   月影流水,梵音天降,十丈高的竹架上悬挂着千盏灯笼,灯穗垂得低,随风而动。街角戏台锣鼓声起,戏子水袖翻飞,叫好声络绎。街沿更是密不透风,笼灯吃食样样俱全。
      “如儿,快瞧这个!”
      江芷意拉着柳如茵便往一处摊子跑去,伸手捻起串银丝缠耳珰,坠子是轻小的月牙形琉璃,在笼灯下泛着细光。
      摊前的大叔瞧来人呵呵笑着道:“哎呦,姑娘好眼光,这可是今早刚打好的,还热乎着呢!”
      说完便又呵呵笑了起来,面上褶子挤成一团,那笑容令人瞧着也莫名想跟着笑。
      倒像是个弥勒佛。
      柳倾阮心下暗道,随后便见身前两位姐姐两人对视眼,下一刻,江芷意已经拿起一支蝴蝶步摇,往她头上比划,眼底放光:“妤妹妹,这个衬你,蝴蝶的翅膀还镶了碎珍珠,走动起来会随着晃,你带上定绝美。”
      “再试试这个。”柳如茵亦拿起对花耳珰对着她一阵比划。
      柳倾阮乖乖站定,双手轻轻垂在身侧,任由两位姐姐在她发间、耳畔摆弄。她微微仰着头,目光瞧瞧这张脸,又瞧瞧那张脸,眼底笑意盈盈。
      “好了好了,就这张脸戴什么都好看。”江芷意摆了摆手,随后掏出荷包,大气道:“老板,这些都给我包起来!”
      “表姐,这也太多了罢。”柳倾阮瞧这架势吓得忙摆了摆手。
      弥勒佛大叔闻言,笑得更是合不拢嘴,忙道:“哎呦不多不多,您呢就天天换着戴,便是戴一个月都不重样的!”
      说罢,他便麻溜的将桌案上的物件一扫而空,“一共三十两银子。”
      “老板说得不错,你就一天换一个,管够!”江芷意一边说着,一边朝身后跟着的小厮招了招手。
      待小厮拎起麻袋后,弥勒佛大叔又笑道:“咱们家的头面能入了几位姑娘的眼,实在是三生有幸。”
      “那是你们做得好。”江芷意瞧着这满大提头面首饰,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挽起柳倾阮二人的手,奔向攘攘人群。沿途的摊子一个紧挨着一个,不多时,几人停在了一处面具摊前。
      江芷意目光在面具间扫过,忽然眼前一亮,拿起一只蝴蝶面具,递给柳如茵:“这个像如儿,静静的。”
      而后亦拿起一只小狐狸面具塞到柳倾阮手中,笑着道:“妤儿自然是要戴小狐狸的。”
      柳倾阮接过面具,伸手轻轻碰了碰,是用浅棕色的绒布做的,边缘缀着一圈细碎的金线,狐狸的眼睛用黑曜石镶嵌,灵动得似真的一般,鼻尖还缀着一颗小小的红琉璃。
      从前便常有人说她像狐狸,骂她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的妖精。当然这些话她自始自终都觉得情有可原,她需要活着,需要银子,需要营生,总不能叫那些郎君滚出去,从此以后莫要再来了罢。
      若她真这么开口了,怕是得被管事的妈妈赶出去,流落街头。
      所以便是被娘子们骂几句也无妨,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见柳倾阮看着面具发呆,江芷意不由分说,拿过面具轻扣在她脸上,又细细调整好系带,系带末端还缀着两颗小小的银铃铛,轻轻一动便会发出细微的声响。
      “真好看!”
      柳倾阮回过神便已经被带好了面具,她带手碰了碰银铃,清脆悦耳,她转头面向人群,正想适应一番在面具中视线,却忽而瞥见前方巷口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只见留下信说自己要离开一阵子的江睿明此刻却匆匆往巷子里走,背影透着几分急促,与平日里的从容截然不同。
      柳倾阮眉头皱起,正想转头跟姐姐们说,却见两人正对着摊子上的面具笑得开心,她抿了抿唇,指尖轻轻捏了捏面具的系带,而后上前轻声道:“姐姐们,我忽然想起方才马车旁有个东西忘了拿,我先过去看看,晚些咱们在马车旁见。”
      “何物这般急?要不要我同你一起去?”柳如茵见这人潮,有些忧心。
      今日出门前父亲特地叮嘱他们三人,在灯会上莫要乱跑,最好亦是三人一齐行动,
      “无妨,马车离的不远,我去去就回。”柳倾阮说着便回头看了眼巷口,见江睿明的衣角消失后,又急忙道。
      “姐姐放心,我先去了!”
      说罢她便提起裙摆穿过人群,身后传来江芷意的喊声:“当心啊!”
      柳倾阮闻声抬手挥了挥,转身往巷口的方向快走,耳畔的银铃声依旧。
      巷子内比街上安静些,灯笼的光也淡了些。她循着方才看见的身影往前走,脚步刻意放轻。此处只一户人家灯亮着,院门虚掩,门缝里透出一点烛光。
      她悄悄靠近,躲在墙角,透过门缝往里看。院内里站着两人,其中一个背影正是江睿明,另一道身影是位女子,光影太暗,看不清面容,却能感受到这二人似是在争吵,声音压得低,却带着几分火气。
      院中的木杆子上晾着女子的衣物,只是在最角落处,柳倾阮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江睿明前些时日在家中穿过的衣裳。
      那也便是说他这几日一直都同这位女子在一起,柳倾阮未曾想江睿明竟是在与女子私会,因为他这位表哥平日里瞧着实在是温和正经的很,怎会私自养外室?
      如今家中亦有意让三姐姐同他结亲,若外头的事不处置妥当,那届时吃苦的还是女子。
      她踮起脚尖,想将他们的谈话听得更清楚些。可就此时,脚底底青石板泛滑,她一个没踩稳,身子一歪,竟朝着门的方向倒去。
      心中霎时一紧,她下意识的伸手想抓住什么,却连墙沿都没碰到。
      就在以为要脸着在地时,柳倾阮忽而感觉后衣领被一股力道提了起来,身子轻飘飘地往后退了半步,而后稳稳的站住了。
      ……
      裴熠本亦在街上巡视,被谢子钦缠着买东买西,最后还被强迫着戴了只面具,可忽见一男子鬼鬼祟祟,神色凝重的与众人往反方向走去,一时觉着可疑便追了上来,想着躲在树上探探。
      那两户丢了女儿的人家,说人是在前年灯会与去年灯会之时不见的,两家口供皆出其的一致,都说分明是与她并肩而行,转头便不见了踪影,连身边的贴身丫鬟也不知人是何时消失的。
      就这么寻遍了灯会摊位与周边巷弄,却连半点踪迹都没寻到,仿佛人间蒸发了,如今官府几乎放弃了搜寻,只告知他们节哀。
      他曾是不信鬼神的。可如今得以重活一世,如今面对这接连两年的失踪案,心底难免生出几分犹豫。
      不过也片刻又压下这念头,指尖捏紧手中的哨子,骨节泛白。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活人便是活人,就像江绯一样,没找到便不可轻易下死亡的定论。
      只是若不是在旁人没注意的时候消失的,那便只有一种可能,那些人都在某个瞬间失去了意识,这才未见人离开。
      正思索着,却听见轻细的脚步声,以及微弱的铃铛声,他警惕的朝地面瞧去,却见墙角处,一道娇小身影。
      这姑娘亦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面上戴着面具看不清长相,可背影却莫名有些眼熟,她踮脚想要往院里看去,可却绊到了石块,身子摇晃着,下一刻就要往前扑去。
      未及多想,裴熠便从树上轻跳下,伸手一提,拎住了她的后衣领,将她往后拉了半步,稳稳的将她放回地上。
      他目光警惕的扫过院内,发现方才争吵的二人已进了屋,并无异常,也只当是自己疑心太重。
      “多谢……”
      柳倾阮只觉着劫后余生,她慌忙转过身,只见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站在身后,高大却瞧着有些瘦,比她更甚高出了一个头,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巴。
      觉着自己有些失态,她慌忙别开视线,轻声道谢,她声线柔软,在这深巷中被揉进了风里:“多谢……”
      裴熠没听清,只是这姑娘话音刚落,不远处忽传来一阵短促的哨声,他眉心骤然皱起,目光猛的望向哨声传来的方向,正往前踏出半步,却顿了顿。
      偏过头,目光落在柳倾阮身上,借着微弱的烛影,这姑娘只穿了件月白的薄衫,不只是吓的还是冷的,手似是在发抖。
      他沉默了一瞬,伸手解下自己身上的墨色披风,递到她面前,声音透过面具传来,有些沉闷却依旧听得出少年般的清澈,“姑娘,天冷要多穿些,受风寒对身子不好。”
      说完,他便不再停留,转身一跃,身形如燕,瞬间隐入老槐树的枝叶间,只留下墨色披风上淡淡的松香,萦绕在鼻尖。
      柳倾阮怔怔的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件带着温度的墨色披风,银铃铛随着她微颤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声响,可她却浑然不觉,只觉得心脏在胸腔中疯狂地跳动,几乎要冲破耳膜。
      看着那道身影逐渐消融在夜色内,她不自觉得向前迈了几步,可不知为何却喊不出声,腿一软跌坐在草堆中。
      “裴……”
      这个声音,她不可能忘记。
      是裴熠。
      她见到裴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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