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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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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清贫、忙碌与那份沉甸甸的责任中,仿佛凝滞成了一种固定的节奏。我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和照顾爷爷、间接照顾灵鸳的事情上,用身体的劳累来对抗内心的空洞与负罪感。我忽略了自己身体发出的警告信号——持续的疲惫感、偶尔的隐痛、以及不知不觉的消瘦。我只当是劳累过度,休息一下就好。
那天,我正帮爷爷把新到的、价格不菲的进口药搬进那间狭小的筒子楼。一箱药并不算特别重,但当我弯腰准备将其搬起来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撕扯般的剧痛从腹部猛地炸开,瞬间抽干了我所有的力气。眼前猛地一黑,耳边爷爷焦急的呼喊声变得遥远而模糊,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孩子!孩子你怎么了?!”
这是我彻底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天花板刺眼的白色灯光,鼻腔里充斥着比爷爷家楼下更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我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打着点滴。
“你醒了?”一个穿着白大褂、表情严肃的医生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爷爷站在医生旁边,脸色苍白,眼眶通红,满是皱纹的手紧紧攥着衣角,用一种混合着担忧、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想说自己没事,可能就是太累了。
但医生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他直接翻开文件夹,用那种职业性的、不带感情色彩的平静语气,宣判了我的命运:
“检查结果出来了。XXX,你得了胃癌,晚期。”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胃癌……晚期……”
这几个字像冰锥,带着绝对的寒冷和锋利,轻而易举地刺穿了我所有的心理防线,将我最后一点勉强维持的平静和坚强,彻底击得粉碎。
我呆呆地看着医生,又缓缓转动眼珠,看向旁边瞬间老泪纵横的爷爷。他的哭声压抑而破碎,像一只受伤的老兽。
没有惊呼,没有质问,甚至没有流泪。
我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感觉整个灵魂都被抽离了,漂浮在病房上空,冷漠地俯瞰着这具即将走向腐朽的皮囊,以及围绕在病床边的、新一轮的绝望。
原来……这就是终点吗?
在我刚刚学会承担,刚刚试图用行动去弥补一点点过错的时候?在我失去了爱情、友情、尊严,几乎失去了一切,只剩下这点可怜的责任感作为支撑的时候?
命运给了我最残酷,也最讽刺的一击。
它甚至不给我继续赎罪的机会。
爷爷颤抖着抓住我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他的手心粗糙而冰凉,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孩子……怎么会这样……你还这么年轻……你让爷爷……让爷爷怎么办啊……”
我看着老人悲痛欲绝的脸,看着他因为灵鸳和我而迅速垮掉的身体和精神,一股比癌症本身更深的绝望攫住了我。
我害了他的孙女,现在,又要让他承受另一个“孩子”可能先他而去的打击吗?
不。
不能这样。
我用尽全身力气,反手握了握爷爷的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艰难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爷爷……别担心……我……我没事的……就是……就是有点累着了……”
谎言。
这是我能给出的,最后一点、也是最为苍白无力的安慰。
我转过头,望向窗外。天空是灰蒙蒙的,看不到阳光。
一无所有之后,连健康的躯体,也即将被剥夺。
癌症。
晚期。
这四个字,像最终的烙印,刻在了我短暂而混乱的生命历程的终点。前路不再迷茫,因为它已经清晰地指向了——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