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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附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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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已解决,沉林向成老爷道别,话刚说完,步子未迈一下,远处跑来一男一女,靠近一看是成宜姐姐成恩和段家公子段懂。
二人挡在沉林身前,段懂对他跪下,乞求道:“沉林先生,我有一事相求,小妹性情大变,像是被附身一般,望先生能看上一看。”
沉林急忙将其扶起,答应帮忙,段懂忙鞠躬道谢,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仿佛这是个十万火急之事,沉林第一次见这样的。
段懂妹妹名叫段蝴,小字安寿,与成宜是闺中密友,成宜也关心,忙求姐姐让她跟着去段府,成恩知她心思,爽快应道。
成、段两家相隔不远,用不上车马,几步便可抵达。两家为世交,成恩段懂一出生便结为娃娃亲,父母想着年初就办喜事,奈何两人不愿意,拖至现在。
段蝴将自己锁在屋中,不吃不喝,狂砸东西,段懂捅破她门上的窗纸,看到一地花瓶瓷器、珠宝玉饰、锦衣华服,毫无下脚之地,这仅是外间,里间何种情况不敢想象。
成宜听到屋内段蝴的吼声,心疼不已,一边拍响屋门,一边柔声说话,想要唤回她的理智:“安寿,是我,若有事不方便同他们讲,可以和我讲,别把自己关起来。”
段家父母也一旁拍门喊她,二老两眼泪汪汪,恨不得屋内人是自己。
沉林满面疑惑,虽说段蝴情况确实严重,但犯不着哭吧,母亲与女儿牵绊深沉,泪眼泫然也正常,父亲通常严肃威武,现下居然不顾颜面,泪流满面,他理解不了。
段懂在一旁解释:“小妹幼时一先生为她算卦,先生断言:十五有灾,重则失之性命。而今正是十五啊!”
成宜闻言,拍门的动作更激烈,见屋内毫无反应,同样着急地流出泪来。成恩过去将她拉住,定睛看到成宜两手通红,蹙着眉,轻声叹气:“你这样既无用,兴许还会激怒她,不如先想想其它方法。”
成宜几乎绝望:“还能有何办法?”
想到沉林,成宜又马上转头,重新拾起希望来,带着期待问他:“先生可会穿墙之术?”
穿墙术并非难事,可这是段蝴的闺房,沉林有些犹豫,为难地说:“不合乎礼数。”
礼数?
什么礼数?
见死不救就合乎礼数了?
成宜气得差点笑出来,若不是现在需要他,她都想不顾脸面出口骂他。
“先生!事关人命,若现在还在乎什么礼数,等下兴许就无礼数可在乎了!”
忽然,一阵微风从众人之间穿过,扬起沉林发丝,尔后顺着缝隙进入屋里。沉林一抬眼睛,福至心灵:“二小姐,你将那鱼妖唤来,让她进去。”
成宜无奈地怒视他,冷声说道:“好,我去找她。”说完,擦干眼泪,提起裙摆,势要拔腿跑去成府。
沉林立刻制止她:“无需那么麻烦,你对着妖丹唤她便是。”
成宜忙掏出妖丹,对着喊了几声“鱼妖”,鱼妖便凭空出现,一改先前傲慢模样,向成宜行了一礼。
见她出现,成宜直接迫切地问:“你可有办法进去?”
鱼妖一脸茫然,成宜也没说让她去何处,看到有人正在拍面前这屋子的门,随即心领神会,指着段蝴的屋子,问:“进这里吗?”
“对,”成宜又问了一遍,“你可有办法?”
“简单。”
鱼妖眨眼间凭空消失。
段蝴屋中一片狼藉,鱼妖飘在空中,不敢下脚,怕地上的碎片划伤自己。她进入里间,里间的地面上也全是碎瓷片,但与外面不同的是,这里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背对着她,坐在床上,头埋在双膝中间,看不到表情。
那女子像是察觉到她的存在,抬起头,大吼一声,半转过身子看她,头发将脸遮挡,露出来的眼睛满是愤恨,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身前的衣服被血染红,地上那些血应该也是她的。
鱼妖认得她,成宜带着段蝴去过研光池,段蝴还画过她。
她对段蝴的印象很好,一直觉得她是个亲和活泼之人,但此刻,段蝴又是一声大吼,接着四下张望,找不到东西便抄起枕头砸她。
“怎么还打人?”
鱼妖吓得连忙从屋子里逃出来,神情还停留在刚才的惊恐,将里面的情况全部告诉了众人。
段家人闻言,无不痛心疾首,段蝴是他们娇养长大的,从小未受过委屈,这一身血……该有多疼。
成宜压下对沉林的不满,低声下气地哀求他:“沉林先生,现在可顾不得男女大防,若你再不去看看,安寿恐怕……难逃一死。”
段蝴父母双双对他下跪,二位哭得是老泪纵横,段母哭喊道:“先生!您大发慈悲,一定要救救我女儿!您要什么报酬,我们都会给!”
沉林惊慌,忙将二人扶起:“二位请起,我不需报酬,既然你们发话,我便进去看一看。”
沉林进去,先是将屋门打开,让外面的人进来,他清楚,有时候光靠自己也不行,也需要其家人朋友帮助。
几人冲到里间门前,怕惹恼段蝴,沉林决定自己先进去,必要时再喊她们。
段蝴听到沉林的脚步声,愤然转身,朝他怒吼。沉林远远观望,尚未辨出血从何处来,不过能确定她确像被附身的症状,被附身的处理要比其它方式难,要保证不伤其本身、魂魄,还完全将附身之人赶出,稍有残留,便会在某日死灰复燃。
“段小姐,我是来帮你的。”
这话他是对段蝴本人说的,虽不知被谁附身,可段蝴体内的自己仍然存在,她或许沉睡,亦或被打压,首先不能让段蝴意志消沉,失去求生欲望。
“段蝴”闻言怒不可遏,出声大喊道:“出去!你给我出去!!!”
沉林无视“段蝴”的怒吼,继续和段蝴本人说话:“段小姐,我知你如今被鬼怪所控,言语行为非你内心想法,还望你不要放弃抗争,你的家人、好友都在外面。”
眼前的身体微微愣了一下,神情霎时间呆滞,转瞬又变成愤怒,沉林惊喜,刚刚是段蝴本人出来了,看来这办法对她有效。
沉林让成宜进来,慢慢激发段蝴的意识和求生之心。
四目相对,“段蝴”的脸上流出段蝴的眼泪,如此矛盾。
成宜和她一起落泪,那血实在触目惊心,无法忽略,难以想象她受着什么样的罪,成宜心疼段蝴,又束手无策,恨自己不懂这些,若她也有法术该多好。
“安寿。”她颤抖地喊一声。
四周已没东西可扔,“段蝴”只能靠喊示威,想以此吓退成宜,但让人看到的是一片怒容里掺着奔涌的眼泪。
成宜试着向前迈出两步,与她距离更近,再向前走,“段蝴”愤然制止,她怕段蝴再受伤,移动的脚步就此停下。
成宜此时全然没了对沉林的不满,毕恭毕敬地问:“沉林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先唤醒她的斗志,才好施法逼出附身者。”
若无斗志,段蝴消沉的魂魄容易被法术一起带出来,魂魄出体很伤人。
“斗志……”成宜脑子迅速转动,“先要让她拥有对生的渴望?”
“对。”
想要让她有对生的渴望,就要先让她有留恋的事。
成宜不断向她讲述两人之间的回忆,大大小小的事在她眼前一一重现,说着说着,成宜自己先因此伤感起来。多年的相伴,如果救不回来该如何?……根本无法想象失去段蝴生活会是什么样,安寿、安寿,就该平安长寿!
成宜掩面而泣:“安寿,你叫‘安寿’啊……”
成宜很想抱抱她,以往段蝴伤心难过时,成宜都会像姐姐一样将她拥抱,她也曾说成宜怀抱温暖,如冬日的火炉,比太阳温和,又像太阳温暖。
她试着在再度靠近,没走几步就被拦下。
回忆开始还算有效,现在快要失灵,段蝴脸上的泪已干涸,意识马上就要消失。
眼见无效,成宜向沉林请求道:“让她父母来劝说吧,定然更有效。”
“你出去,让她母亲进来吧。”
母亲细腻,与孩子羁绊最深,适合做这种事。
段母终于能和女儿见面,快步冲进去,跑到床边,一边哭喊,一边检查她身上的伤口:“你是哪里受伤了,怎么留这么多血?这多疼啊!”
“段蝴”怔愣住,双眼呆滞,整个人如同被定住。
段蝴和段母的感情比沉林想象中得更深,先前因成宜而流出的眼泪是部分段蝴的苏醒,现在这具身体呆滞是因为她和那个鬼在真正争夺这具身体,仅仅是见一面就有如此强大的求生欲望,可以说母亲是她对人世的留恋。
现在正是好时候,沉林来到段蝴身前,手掌紧贴她发顶,用法术干扰这场争斗,让段蝴的魂魄快点占据上风。等到段蝴压制住另一位后,沉林以法代魂进入她体内,依稀可看附身者是个年长的女性。他不断用法术攻击附身者,将附身者从段蝴体内挤出,尔后把她体内的法术消散。
外面人知道鬼已出来,差点要一窝蜂涌进来,还未抬脚便被沉林制止,一个不让进来
段蝴体力不支加上流血过多晕了过去,段母抱着她痛哭流涕,沉林让鱼妖快去找个郎中过来。
附身的鬼是个大眼小嘴的女子,眉高眼低,身量中等,年纪应和段母差不多,她所呈现的样貌正是她死时的样貌,她实际年龄或许要比段母大一些。
沉林将其困于屋内,没有法术的普通人无法看到她,沉林口述给段母让她辨认——通常来说,这鬼必然与被附身的认识。
段母在脑中搜寻符合条件之人,过了许久,才隐约想起一位:几年前,府中曾有过一个如此长相的下人,名叫玉娘,照顾过段蝴,此人性格严肃,不讨人喜欢,待的时间不长,莫名其妙不见了,府里众人一直以为是她擅自离开了。
鬼听她这样说,一点反应也没有,沉林不敢对她的身份轻易下定论。
当然也无需定论:
“夫人,这鬼你想要如何处置?”
比起这,段母还是更关心段蝴安全:“她还会再伤害我女儿吗?”
“若是担心,我可以散她魂魄,她将消失,此后也无法入轮回。”
“那就让她消失。”段母声音带着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