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芙蓉》爆走金魚

53、彩书怨

　　婉儿乘着一艘花船，划过满湖的芙蓉。

　　粉的、紫的、红的、白的…各种颜色的芙蓉婀娜多姿，船行其间，宛若仙境。

　　夏日的微风夹着扑鼻的芬芳吹开船首的纱帘，她听见有人正在唱着她的《彩书怨》「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余，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欲奏江南曲，贪封蓟北书，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居…」

　　这是她少女时满怀着对太子贤的柔情所写，当她渐渐地将柔情藏进心里，诗尽管还是写，却再也写不出单纯的温柔与少女情怀，于是她封笔不写，等到她想写的时候，写出来的，只是华丽的辞藻，因为她害怕自己的文辞泄漏了心绪。

　　她今日穿着一袭碧绿定州罗裁制的衫裙，高梳刀髻，珠翠盈头，湖上管弦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大小花船如众星拱月，将龙首御舟奉在正中，多少次承旨应制作诗、伴驾，她早已麻木了，评点那些年轻文人的诗、听他们夸赞她的作品，也早就厌烦了。

　　人前微笑、人后冷笑、自己一人的时候不说不笑，这就是她的角色，一个相貌美丽、心思玲珑的装饰品，妆点着武周与李唐的太平盛世，夹于两家之间，婉儿心中，茫然若失。

　　洛阳宫里，弦歌不辍、笑语不止，这是个泡在酒里的宫殿，人人皆醉。

　　甫得权力的皇帝皇后，和贪婪的皇子皇女们，喝着最好的酒、吃着最好的菜，小船一艘艘把刚煮好的珍馐送上御船，他们尽情地大吃大喝，吃撑了，见着眼前还有菜，走到船外，一挖喉头，将吃过的菜吐到湖里，裹儿─现在要叫安乐公主─说这叫“喂鱼”，吐完再继续吃喝，从中午，吃到午夜，再从午夜玩到隔日凌晨。

　　吃喝不够，他们在外贩卖官爵，多少钱买几品官，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拿了钱，把官爵和买家的名字写在纸上，折个角，把宅第位置当名，落款写个“某某坊 李”，送到吏部，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就能有着落，若是等到第六天不办，众王与公主就要上门骂街。

　　他们把一车车的珍宝拉进自己的小窝…是窝，舒舒服服、太太平平的窝，经过房州的穷日子，他们要的就是舒服太平富贵繁华，摸着自己满是肥肉的肚子、看着自家金山银海的仓库、捞着大唐江山的珠宝钱财。

　　其实，再怎么样吃喝玩乐，婉儿都不在意的，横竖他们是李家的人，吃的喝的是自家父母的财产、是哲欠他们的，与婉儿没什么相关，但是她讨厌他们仗着名字里一个“李”字，就自以为高人一等。

　　她现在不是女皇跟前没名没份的侍女，哲出了她的奴籍，拜她为昭容，韦后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婉儿，往后，妳就是我的姐妹了。」

　　她成了哲的女人，皇子皇女的庶母，嫡出的在她面前称她“婉姨”、庶出的亲热地喊“婉娘”，但是他们都知道她曾经差点成为贤的妾，于是撇过脸去，都说她是“□□材儿”、“二伯的破鞋”。

　　前阵子，一个公主搬到洛阳相王宅附近，听说了她与相王旦友好，跟姐妹们说笑时，安乐公主说起父亲如何喜欢她，那公主先是笑得打跌，神秘兮兮地说「她可厉害了，阿母子四个儿子，她就上了三个，说句打嘴的话，还不知道早薨的大伯是不是给她缠死的呢！」

　　婉儿是听高力士说的，力士是来跟她商量宫里人事调动的，说完后，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婉儿姊姊，主子们的话，您别当真…这群新主子，不像雍王他们有见识有度量，嘴跟心，一样坏。」

　　「我不会当真的，要都往心里去，不气死也得憋死。」婉儿说，但是委屈的泪还是在眼眶里打转「说我怎样我都认了，但是为什么要扯上太子弘？最是品德洁白无瑕的一个人…」冷笑一声，她抽了抽鼻子，用手巾把眼角的泪水按掉「做了昭容又怎样，在他们眼里，我还是奴婢。」

　　「若是雍王，当不会如此待妳。」力士轻声说，见婉儿看他，微笑，摊摊手说「婉儿姊姊，妳和雍王的事，太妃早就知情，不过妳不用担心，除了太妃，只有我和金刚知道而已。」

　　想起守礼，婉儿悲从中来，摇了摇头，万般无奈地说「别说了，我做了昭容，就是跟守礼绝缘了，他不会愿意跟叔父的女人有瓜葛的。」

　　「做公爹的扒灰还多得是，何况妳只是昭容，又不是皇后，怕什么？」力士轻笑着说，见惯了皇宫里的伤风败俗，他根本不在乎多一桩少一桩「从前太妃在，我和金刚有时候说笑，还说雍王最心爱的不是什么王妃侧妃，是太妃，现在太妃去了巴州，婉儿姊姊，妳怎么就不能从了雍王呢？」

　　婉儿凄凉地笑了笑，女人的心事，岂是年轻的宦官力士能懂得呢？

　　是她一步踏错，给过去的繁华迷了眼、失了心，那一念之差，切断了与守礼的情缘，哲的一番话打动了她的野心「昭容，是后宫的宰相，婉儿，妳也是天下的宰相。」

　　船首像是撞到了什么，震得船身一震，有人通报「上官昭容到！」

　　婉儿站起身，脸上绽出一个微笑，准备去面对船上的那些亲王公主，走出船舱，那满湖的芙蓉，迎风摇曳，此情此景，巴州是否也能见到？

　　「守礼，对不起…」婉儿无声地说，一提裙襬，跨过自己的心事，碧罗裙吹起，宛如仙子，落入洛阳满天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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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去了清华，回来后一直都在写我的报告，写完报告填新坑，就忘了来更新了…真是对不起啊（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