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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太妃 ...


  •   天色未亮,住满了公侯将相的修文坊里隐隐传来了人声,各个宅邸里,打水的、烧水的、准备早饭的、侍奉礼衣的、备车备马的...早已起身作业。

      房妃早早地起了身,用过早饭后,先穿上素白色的纱衣与朱红色的縠裙,坐在妆台前,侍女们先用细纱带在她额上系住,这才开始梳髻。

      「可把纱带给各个殿下送去了?」房妃问,一个侍女点了点头,房妃满意地看了她一眼,纱带,是防止为了防止亲王、郡王们的冕,和王妃们的翟鸟钗冠掉落,这套朝贺的服饰,房妃熟悉得很,若不先用细纱勒额,一出汗,钗冠就有掉下来的危险。

      侍女们从金花漆盒里,挑出一些珍珠末,与铅粉调在一起,替房妃上妆,黛笔画眉、绛霜点唇,贝壳里放着花钿,侍女取出两片,房妃皱了皱眉「一片就好了,贴额上,腮上两片,多俗气。」

      侍女依言作了,房妃站起身来,早有人捧来其它的服饰,她看着那满满三盘的服装,笑着说「穿上去,人都快看不见了。」

      满屋的人都跟着笑了,接着,一层层的衣衫便往房妃身上披去,素白纱质的中衣之后,是织着翟鸟花饰的青色外衣,绉纱缘领、黼饰为襟,下身在裙外系上金红色的蔽膝,革带系腰,挂上山玄玉佩、青色绶带,外面再缠上大带。

      「太妃,这套佩绶旧了,可要向少府监再拿一套?」有人问。

      摇了摇头,牵起佩绶,房妃不无怀念地说「这回带来的也是新的,只是我从东都宅里找到这套佩绶,是先太子从前做雍王的时候用过的,才把新的收进去,佩着,做个心念吧…」

      佩绶,是帝后、太子与太子妃、王与王妃夫妻同式的,自然可以共享。

      妆成,房妃问了时间,不过花了半个时辰就好了,捧了杯茶,在妆台边慢慢地喝着,听着外面仆从们来来去去、人声鼎沸地忙乱着,猜想着是这群年轻的王妃、郡王们跟他们的侍从们还不懂这身大礼之装该如何穿戴…一抹饶有兴味的狡黠笑意映在茶水里,房妃把茶与恶作剧的笑一同喝下。

      「还是一群孩子嘛…」房妃说着,手指轻轻地敲着妆台桌面。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有人来请太妃上车。

      雍王宅门停着一排各式各样的马车,打头的是雍王与太妃同乘的金辂,接着是相王五子的革辂,最后才是雍王、寿春、衡阳三位王妃的小车,加上侍卫、王府舍人,浩浩荡荡的队伍,一开出宅前的巷道,就引人侧目。

      房妃与守礼同乘一车,守礼颈子上有条细细的痕,房妃问「那是怎么了?」

      守礼打了个呵欠,疲倦地说「没什么,只是刚才穿这身衮冕,洛阳的侍女们不熟悉,又穿又脱的,其中有个指甲留得长了,在我脖子上刮了一道,我是觉得没什么,阿武瞧见了,就要人把那侍女拉出去打一顿,我想,大过年的,何必呢?她却不依不饶,我说“刮到的是我又不是妳”,她又说我一定跟那侍女…」

      守礼打住了话,叹了口气不说了,房妃笑着说「你啊…阿武前阵子还跑来我这边,说你刚新婚就跑去找别人,你倒是老实说说,在宅外,还有几个女人?」

      「真是冤枉我了,宅子外才没有呢!」守礼连连摇手说。

      「那你新婚不好好待在阿武那里,上哪里去了?」房妃不信地看了他一眼。

      守礼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哀怨地说「当然是跟雪生在一起,她就要进东宫了,我就把她抱到书房去,反正她晚上都不睡,我跟她,可有话说了,虽然她说了什么,我实在听不太懂。」

      「骗人,雪生就在后殿东厢,你什么时候把她偷走的?我怎么不知道?」房妃惊讶地看着守礼。

      他贼贼地一笑,耸了耸肩「偷都偷过了,多说无益。」

      谈笑之间,须臾便到了皇城,车子停在皇城南面的端门,那里早聚集了众臣,有乘车的、乘马的,年轻些的科举新贵四处与人打招呼、低声谈笑,出身士族的中年官员则一群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开春后要办的公事,有些老弱的穷官,驾着瘦小的马,缓缓地走来。

      雍王与诸王的这列车驾一到,便引起官员们的一阵讨论,房妃对守礼说「下去给他们见见?」
      「不是见他们?是给他们见见?大母真有意思。」守礼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再等一会儿,成器他们会先下去。」

      过了一刻钟时分,有人在车边轻敲了三下,守礼便连忙下车,房妃侧耳听去,他亦庄亦谐地说着「小王真是失礼,今日一早就穿上这身折腾人的衣服,刚进车子就不想动了,小王给诸位国老见礼了。」

      众人自然是拦着不给他揖拜的,谁不知道,这是女皇的长孙,向来在长安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群臣怀着好奇、结交的心态,纷纷与守礼等人说起话来,倒把晚来的武三思父子冷落在一旁。

      宫门大开,车马鱼贯而入,穿过重重殿宇楼阁,来到宫城的大门应天门前,才下车下马。

      房妃下了车,一眼便见到老祖姑千金公主在附近,千金公主已有七十余岁,由儿女搀扶着,缓慢地前进,耳目还算灵便,一眼看见房妃,连忙招呼着「这不是我那芙蓉弟妹吗?」

      房妃一拉守礼衣袖,两人走到公主身边,房妃笑吟吟地说「大姐万福。」

      公主揉了揉眼睛,一脸惊愕「这?你是…」

      「这是守礼。」房妃迅速地接过话,她知道公主想说“你是贤”「我的儿子,守礼,给姑母见礼。」

      守礼见了礼,原本,千金公主是太宗的姐妹,按照辈分,是守礼的曾祖姑,她因为年纪与女皇相近,本就要好,女皇称帝后,就自请为女皇之女,女皇为了昭示对李唐王族的宽厚,也就将早夭的长女安定公主的封号给了她,千金变成了安定,也从贤与房妃的祖姑变成了长姐。

      千金公主亲昵地拉着房妃的手,说着笑话,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她们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见面,身为高祖庶出的幼女,千金公主很小就知道察言观色和倚靠权贵的重要,她是老派的公主,永远不可能进入权力核心,却可以藉由权贵的友谊,荣华富贵。

      众臣一进应天门,便被礼部的官员引到朝堂等候,千金、房妃等命妇则继续往前,穿过含元门,至含元门旁的耳房等候。

      穿过应天、含元两门,女皇所建筑的伟大宫殿─明堂便出现在眼前,武周初立之时,采用了北朝的传统,女皇拆掉了洛阳旧宫的干元殿,重建明堂,明堂的灿烂壮阔,古今罕见,屋瓦以木为之,刷上杂有纻丝的漆,参天大柱漆以正红,拔地而起,彰显武周赫赫国威。

      明堂之前的定鼎门,放着女皇所造的天枢,天枢高九十尺、铁山为脚、铸二铜麒麟以镇四方,上有径三丈的铜盘,装饰有蛟龙捧火珠,火珠饰以黄金,望之如日初出,是两京胡商斥资千万赞助。

      广场上摆满了各式卤簿礼器,这熟悉的场景、不熟悉的宫殿里,房妃心中感到恍然如梦的空虚,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参与朝贺,是在太子贤监国的那年,她与太子贤在长安,代表帝后接受西京官员的朝贺。

      她有些失了神,她想起了太子贤隐在大袖下的手,紧握着她,他们一同走出太极殿,底下鼓乐齐鸣,他对她微笑,小小的虎牙,像个骄傲的孩子,他们穿着厚厚的冕服,却不觉得沉重,站到太极殿的阴影之外,沐浴在大唐的阳光下,那一刻,她与太子贤都相信,他们会成为大唐的主人…

      随着众人进入耳房,阴凉的房间阻绝了外面灿烂的阳光,有人迎上来「请问是雍王妃吗?在下是礼部通事舍人。」

      房妃回过神,看着眼前那个礼部的小吏,她哑然失笑,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惆怅「是太妃、雍王太妃。」

  •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
    是今年的大年初一
    唐代的大年初一
    是官员王公要去给皇帝拜年的时候
    拜完了年
    吃吃喝喝跳跳唱唱
    拿点礼物就可以走人了
    唐代皇帝就跟长辈一样
    是要发红包给大家的
    (当然那时候还不叫红包)
    除了本国的
    还要给外国的
    有本书叫-遣唐使眼中的中国
    就是从遣唐使的纪录
    来观察奈良时代与唐的礼仪
    很有趣的题目
    不过因为是学术著作的关系
    写得太Dry了
    嘎嘎…如果有趣点多好…
    读学术著作有时候就是这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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