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番外》想要活在梦境里

1、[七香]离开

　　“爷，奴婢决定了。”
　　再一次跨进书房的门，我说。
　　“哦？”难得的，十三爷抬起头来看了看我，“真的想好了？”
　　我看着他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突然好想哭。
　　那茶是我亲手泡的，刚刚。
　　记不得在书房做的多久了，记不得为他泡了多少杯茶。
　　而这一杯，是他第一次喝。

　　那一刹那我好恨。
　　我恨八爷，更恨阿玛。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他们偏偏选中我？
　　如果不曾遇到十三爷，也许我会静静地等到二十五岁，静静地出宫，静静的……

　　“是。”
　　有些抖的声音，是我吗？
　　看着微微点了点头的十三爷，终于，他看我的眼神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温度。
　　值得的，对吗？
　　我在心里问自己。

　　“你阿玛那边，四哥已经安排好了，你大可以放心。”
　　“谢十三爷。”
　　“恩……你去吧。”
　　“是。”

　　退了一步，悄无声息地跪了下去，认认真真的磕了个头。
　　我知道，在决定了的那个刹那我就已经知道，也许这将是我最后一次可以这样看着他了。
　　但我必须这样做。
　　必须。
　　苦笑，爱上了这样一个不该爱的人。
　　离开是我最好的选择吧。
　　而且只有离开了，十三爷心中的七香才会仅仅是七香。
　　十三爷才会用带着温度的目光看我着我，哪怕，那只是他看路人的目光。
　　然而于我，在这一刻之前，
　　即便是这样的笑容，也是奢侈的。
　　我还能要求什么？
　　一直以来我都是那个最没有资格要求什么的人。

　　然而……

　　“怎么，还有事？”
　　欲言又止地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唇，终究还是没有开口的勇气。
　　十三爷提着笔，看了我一会，竟笑了。
　　“还有什么担心的，尽管说就是了。”
　　担心……
　　我还有什么担心的么？
　　“我知道你怕什么，有四爷在，没事的。”

　　定在地上。
　　定定地望着十三爷。
　　定定定定的想，十三爷笑起来的眼，真好看……

　　“别怕，有什么事，四爷自会撑起来的。”

　　四爷四爷四爷……
　　那么你呢？

　　你真的知道我怕什么？
　　屋子里的碳火熄了吧……不然，为什么我抖的这样厉害……

　　“下去歇着吧，明儿一早就去大哥那里了。”

　　“主子……”
　　已经低下头的十三爷，又重新抬起头来看了看我，耐心地。
　　是的，耐心的。
　　如果在从前，十三爷早该不耐烦了吧。
　　极努力地扯出一个微笑，要把最美的一面，留给十三爷啊……
　　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
　　“您知道吗？……”
　　看着十三爷微微皱起来的眉头，不知怎地，心口好痛。
　　“福晋比您想象的……更爱您……”
　　我看到十三爷怔了一下，然后绽开了一个我从没见过的绚烂的笑容：
　　“我知道。”

　　看着十三爷的幸福，我突然好开心。
　　即便那幸福，与我无关。

　　在十三爷的注视下，我离开了那间只要我想，我依然可以每天进出的书房。

　　站在廊子下边，我笑着摇了摇头。
　　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回头看着书房里不甚明亮的灯。
　　在脑子里闪过的居然是那个让我一度羡慕的要死嫉妒的发狂的女人。

　　雅拉尔塔·茗薇。

　　命。

　　她的命，比我的好。
　　而且好很多。

　　虽然原本，我不信命。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在想。
　　她是因为命好而显得特别，还是因为特别所以才会那样好命？
　　想了很久。
　　没有答案。

　　而渐渐清晰起来的却是这样一个事实。
　　她，真的很特别。

　　美丽与否，不重要。
　　北京城里的紫禁城，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重要的是特别。

　　特别是因为，十三爷爱上了她的特别，和那个，特别的她。

　　特别的她呵……

　　从第一天第一眼见到她，她就处处跟人不一样。
　　她的特别也就在那些个点点滴滴里吧。
　　也许……
　　爱上十三爷，也正是因为特别的她……

　　如果没有她，我不会知道一个阿哥会那样细心地体贴人；
　　如果没有她，我不会看到十三爷满是温暖爬满笑意的脸；
　　如果没有她，我不会知道被人宠着是那么幸福甜蜜的事；
　　如果没有她，我想我一定不会被派去十三爷的书房，可以那样接近十三的地方……

　　真的，要走了。

　　竟然没有舍不得。

　　如果离开，会得到十三爷的谅解，那么好吧，我走。
　　即便从今而后，你不再记得七香。
　　即便从今而后，你我两路人都不是。

　　只要你好，要我怎样，我便怎样。

　　只是。
　　你不可以再看书到深夜了，知道么。
　　你不可以再只穿单衣晨练了，知道么。
　　你不可以再酒后饮酽茶了，知道了。

　　我真的有资格跟你说这些话吗？
　　那个比我聪明，比我灵秀，比我……特别的女子……
　　会把你照顾的更好吧？
　　对不对？

　　只要你好，就好。

　　只要你好，就好……

　　抚上脸颊，触手冰凉。
　　竟哭了么？

　　收回望着书房的视线。
　　因为我的泪，不会有人心疼。

　　如果是她，那么此刻的他，是不是早就一把搂在怀里，痛着她的痛。
　　不，是比她还要痛。

　　转到茶水间，想要嘱咐小丫头们怎样伺候主子。
　　却发现，碧纱壶里已然逸出雨前毛尖的香味来。
　　默默立在门旁。
　　是时候了，这个时候拿过去，到了书房，正是味道好的时候。

　　还没来得及说话。
　　一旁的丫头早就端着托盘走了。
　　在我身边微微一笑。

　　原来……
　　我走与不走，早已没有半点不同。

　　大概，把自己当做一回事的。
　　就只有自己。

　　既然这样，我更要好好爱自己。
　　所以，离开。
　　以后便不会再左右为难。
　　便不会再心痛。
　　便不会……
　　再有妄想。

　　那么，好吧。
　　再见。

　　如果可以再见的话。

　　虽然最好是永远不要再见。

　　不要再见。

　　夜里没有失眠。

　　清晨的微风里，我离开了十三贝子府。
　　意料之中，没有人在意。

　　于是最后一眼看向府门的时候，我跟自己说：
　　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