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生子』世梦》落影笙潋滟

64、平行结局

　　世言，天地玄黄，众生玄妙。乱世乱象，便有鬼魅神佛降世，或乱众生，或安天下。
　　每当说到这的时候，白玉堂便一脸的不谑，扬了那狭长的凤眼，眸光流转，端生出一股子的桀骜不羁。“世上岂有鬼怪乱神，孔老夫子曾曰，‘子不语怪力乱神’”言罢勾了薄唇轻笑，“还是说，这乱世之下，为民除害的猫儿你，其实是只猫妖。”
　　身旁的蓝衣之人听得，眉眼弯弯，净若琉璃的眸中漏出一丝笑意，“五爷还是莫要取笑展某了。”珠落玉盘的声音，带着江南特有儒糯，像是蟾月下的碧石清泉，本该清浅明澈的水，偏生惹了一池的落花，无端多了些许人世烟尘的意味。“白五爷从不戴冠，克己复礼的儒学一派，于你不过笑话，又何必在意。”
　　不想白玉堂却是不依，一个翻身蹭到那人跟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白玉骨扇，哗啦一声甩开扇面，也不疼惜那价值不菲的扇骨是否能受的住他这般的随性。“猫儿，”白玉堂摇着扇子倾身靠近，“其实有这些也未成不好，若是他朝你我有人先去，岂不还有相逢的机会。”
　　展昭看着那人笑意盈盈，气息打在耳根，温软湿润，心中便没缘由一暖。微微向后侧了身子，与那人拉开少许的距离，“这话可不像五爷会说的。素日的里意气风发，何时也变得这般多愁善感起来了。”
　　况且如今我们还年少，以后的日子也还很长……
　　展昭没有说出的话，白玉堂看着展昭的眸子，却觉得自己读懂了那猫的心思，当下心情大好，敛了那丝来得莫名的思绪，“也对，”白玉堂直起身子，收了折扇，反手用扇柄挑起那人略显消瘦的下颚，“五爷我素来喜欢且醉今宵，如今佳人……”
　　眼瞧着白耗子愈发地口无遮拦，展昭忽地抿嘴一笑，抬手打掉抵着自家下颚的扇柄悠然起身，“五爷的这番话，还是留给那些红粉自己去说吧。”
　　西斜的阳光从窗外照入，屋内熏烟袅袅，淡薄的云雾从香炉中溢出，漫了一天一地。时光便似乎在这氤氲中定格，隐约中勾出一白一蓝的人影，隐在岁月之后。

　　所以，当很久很久以后，在白玉堂再一次从记忆中翻出这些对话的时候，日头也正西斜。
　　白玉堂半躺在屋顶，指间勾了一坛陈年的女儿红，笑得正恣意，“我给你说啊，那猫平日里脸皮就薄，我那天那样说他，他自然不会让我讨了好处。可我锦毛鼠是谁，又岂能让那猫儿顺了心意。”白玉堂说到这忽地没了声，目光沉沉看着远处天际，却是不知是在看着什么。许久，兀自地笑了起来，语气不复初时的豪气，带出几分的柔和，“所以啊，最后那猫还是顺了我的意。”
　　白玉堂仰头灌下一口酒，没入喉的液体顺着脖间流下，混入白狐做的裘衣，领口已是一片湿润。白玉堂也不在意，抬手拭去唇边酒渍，眉间便又扬起了那骨子的桀骜，“再后来，那猫也被我闹习惯了，对于那些动作也不甚在意。不过若是哪日在大人面前过分了，那猫便会瞪圆了猫儿眼，唤我一声‘五爷’，再过分些便会叫我‘白护卫’……”
　　白玉堂仰天絮絮叨叨，唇边却笑得愈发灿若星辰。一旁的蓝衣之人瞧着那人摸样，也不去打扰，见他又灌了口酒，然后晃晃了酒坛，便将手中的酒坛递了过去。白玉堂接过，拔了封口的塞，一口饮下。
　　只是那时的白玉堂，从来没有去想过，即便是有那黄泉碧落，有那神魔鬼怪，有那三千万物玄妙众生，却是再也没有，那个叫做展昭的人了。

　　“展昭，我再给你一次选择，你真的不后悔？”道家法坛，葛青河难得一脸的严肃，看着眼前那个模糊不定的人影沉声问道。
　　展昭露了一丝浅笑，如同往昔微风般和煦，可此时葛青河看去，却是寒冬腊月刺骨的冷意。“葛老莫要劝了。展昭心意已决，就盼这日后……”俯身摸着不可能触摸到的脸颊，展昭语气甚是平淡。话音断了半晌，展昭几次张了唇齿，却终究没有说出那话来。
　　葛青河瞧他神色，心下多少猜到几分。转眼看了一旁失了意识的白玉堂，也只得长叹一声。“你这样决定，可有想过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
　　展昭苦笑。
　　白玉堂的意思他展昭又何曾不明白。只是，为了那百分之几的几率赌上两条性命，其中甚至有他和白玉堂的孩子，他展昭，做不出。
　　低头掩了所有的神色，展昭临空描摹着那人的轮廓，“或许，无缘吧……”
　　葛青河听得这话，不再言语。手中捏了剑诀，心下一狠，终是接了下去。
　　无数的光电从展昭体内溢出，然后渐渐凝聚成一缕，钻入幼儿体内。
　　那些曾经的誓言，那些未完的事业，那些曾经许过的未来，终究，成了虚空中那一缕青烟，被风一吹，就再也寻不到了。
　　这事，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葛青河摔了手中的桃木剑，愤愤地掀了那一桌祭祀的物品。末了，却是惨白了一张脸，一动不动。
　　白玉堂，便是这个时候睁了双眼。
　　“他，走了么。”没有多余的字眼，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白玉堂盯着祭坛中渐渐哭闹起来的婴儿，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葛青河怕他想不通，却未料得白玉堂居然未等他答，便又自顾地说了下去。
　　“放心，我没事。以前曾答应过猫儿，以后我白玉堂的孩子，一定跟着他姓，将来五湖四海，任他驰骋。便叫展骥吧。”

　　没有人知道，白玉堂那日从未失了清明。他虽然看不见展昭，也听不见那人说话，却从葛青河的对话中猜出了一切。他白玉堂的猫儿，从来都是君子如玉。玉虽温润，却也宁碎不苟全。

　　“后来猫儿不见了，可又有了你这小猫儿。我寻思着江湖也无甚趣味，便带了你来这竹簧之处。”白玉堂不知说到了哪，忽的来了这么一句。
　　身后的蓝衣人听得却是笑得温婉，“父亲醉了。”
　　白玉堂挥挥手，眼中一扫方才的迷茫，亮的夺人心魄，“我白五爷纵横江湖，这点酒算的了什么。”不过是想寻个借口，去念一念那些似乎已经久远到再也看不见的过往。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白玉堂的猫儿，终究是再也寻不见了。
　　猛地一个起身，白玉堂扔了手中的酒坛，临空拔剑。就听得青霜龙吟，已是一道亮白闪过。微扬的凤目挑了眉梢，笑得一如当年。
　　“来，让爷看看你这小猫儿的武功可有进步。”

　　式微，式微，胡不归。
　　散落于三千红尘的微粒，是否也能因着念想，寻到那回家的路。

作者有话说

　　好多年后的更新，其实是把这篇番外从古老的盘里挖出来了。我记得应该中途也许发过？算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结尾吧。
其实那会还有规划几个小短篇番外，但是终究都没有成文。
现在看这文颇多感慨，有机会把小猫的番外写了，算是一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