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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求不得·四(全文完) ...

  •   然这阻隔不过杯水车薪,血涂之阵依旧随着时间渐渐成形。
      从阵法外呼啸着而入的东西撕扯着展昭的魂魄,仿佛要将每一分每一寸都化为碎片。疼痛至极,是比那日强行灌下汤药后更甚几分。展昭勉力维系的清明渐渐消散,终是不甘地向那人方向又看了一眼。
      方才几人的谈话他也是听得明白,今日这阵后,天地之间怕是再也没有一人一魂叫做展昭了。
      无声地开了口,明知那人无法听见,却也依旧又唤了声。
      疼痛愈烈,淡薄的形体渐渐趋于虚无。虚空中,似乎有人在对他说话,"凝神静气,聚鸠尾,走睛明……"展昭无力多想,只本能地照做。周身阵法束缚愈紧,体内却是聚集起一丝抗衡的力道。

      白玉堂靠着山壁喘息了一阵,见葛青河徒然凝重的表情,然后便是新的阵法祭出,后又对着阵法中说着聚气凝神的法子,想是这事已然到了关头。
      试着挪了身体,胸口处却因着这动作扯得生疼,白玉堂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这才恢复了些气力。
      葛青河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先是一皱眉,继而却是眼中一亮,就连音色中也熏上了几分喜色,"白小子,快把玉石拿出来。”
      白玉堂一愣,这才明白过来。
      那本是普通至极的玉石,此时却不知为何暗暗生辉。
      见那方司徒衔云设阵以入无我,根本无暇分心他顾,葛青河便指点着白玉堂将玉石放在了血线的源头。掐指捏决,只须臾,额上已是薄汗连连。
      道之一道,于魑魅魍魉效用甚妙,然于凡夫俗子却少了一分天然的优势。
      白玉堂全然无视葛青河的屏障,只身行到阵中。他虽看不见展昭,但那缠绕的血丝,却是将那人的位置暴露无遗。
      玉石猛然间发出一阵强光,空气中有着若隐若现的焦糊味,然后轰然一声巨响,炸开了血色禁锢。
      葛青河深吸一口气,司徒衔云却被这爆炸击得倒退连连,最后一个趔趄摔倒于地。
      然已成的血阵却依旧未消,连着展昭与婴儿,显得鬼魅异常。
      阵法被阻,却也未曾失败。

      司徒衔云再次睁开眼,对于这样的结局似乎早有所料,然眼眉之中,却也多了一份杀戮的恨意。"他居然将这也给了你。"视线移到玉石之上,司徒衔云不由得笑出了声。
      他自然认得那玉石,那是他三人师尊的法器,可以切断世间所有道法的来源。
      葛青河不答,冷了眉目看向司徒。
      "这法阵一旦开启,就不会有停止的机会。既然如此,白玉堂,我也要你尝尝我当年的滋味。”
      求而不得,无能为力。
      白玉堂侧身,眼神是睥睨而不屑,表情是无谓又可笑。
      依旧霍霍作响的风吹起他白色衣衫,带起一丝张扬,像是吹开了些许刻在骨子里的桀骜。
      他抚着胸口,迈开一大步,定定地看着司徒,自上而下,仿佛打量着某个笑话。
      "道长方才才言子非鱼,怎地这么快就忘记了。”
      司徒衔云愣了下,转瞬即逝,然后便哈哈地笑了起来,"其实我才发现,我和你,都是一样的人。有趣。”
      白玉堂看着他,不言不语,只是看着,不承认,不否认。
      司徒衔云唇角笑意更甚,眼角间却带出些冷意,"于我所求半生皆不可得,而你所愿,穷其一生也再无追处。倒是,公平!”
      白玉堂敛了眉目,下一刻却嗤之以鼻,冷哼一声后终是开了口,"道长既说你我相似,又岂会不知你我这样的人,对于所求,又怎去会听他人妄论。”
      那是抛去世间伦理道义,抛弃所谓正义与邪恶,用着自己的原则衡量万物的价值,我行我素,洒脱不羁的人。
      "好!"他们这样的人,一旦决定了便再也不会回头。司徒衔云此番开阵本就拼劲全力,后被法阵反噬,已是强弩之末。他看着阵法中心不断汇聚的血线,笑得放肆,"就不知,五爷在骥儿和展大人之间,又会如何选择。"他有些幸灾乐祸,带着嘲讽,又仿佛有些期待。
      葛青河却是皱了眉头,他本打算在那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了了这事,不想却被司徒衔云拉扯到了明面。
      白玉堂猛一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抬头看向葛青河,却见那人神情肃穆,这才信他所言不是虚妄,可终究是不可置信,又将那话重复了一遍,"你说猫儿?”
      葛青河闭了眼,司徒衔云却勉强直起了身子,"师弟可支撑不了多久了。这血涂之阵不见祭品是不会停止的。骥儿的命,展大人的魂,五爷你要选择谁?”
      白玉堂几乎下意识地接出猫儿,却又猛地住了口。
      以命换命的法子,那人定是不愿意的吧。

      展昭在阵法受阻时缓了过来,在旁听得这话,又见白玉堂眸色,自是知他所想。然最痛不是从未拥有,而是求而不得,得而复失,永不再来。再一次的抉择放在那人面前,展昭忽地觉得残忍不过如斯。
      他展昭并非不愿求生之辈,却也不可能用自己孩子去换。
      葛青河感觉到了白玉堂的犹豫,暗自叹了口气。见一旁司徒衔云已是失了威胁,便只掐诀下了禁锢。
      "这孩子三魂七魄不全,司徒囚禁展小子大概是想用至亲的魂魄补全。然而即便是有这正反七星为助,又有血涂加持,成功的机会也不过五成。"魂魄不全的孩子多会夭折,或是体弱难养,或是浑噩一世。更何况要以展昭散魂为代价,葛青河无意之间已是有了偏向。
      白玉堂自然听出了其间意味,微微闭了眼。孩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阵中,对于这一切似乎毫无察觉。拼尽那人性命换来的孩子,竟也还是保不住么……
      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白玉堂转向葛青河,"葛老,若是用心头血,可不可以也保住孩子?”
      "哈哈……"不等葛青河回答,司徒衔云已是笑出了声,"原来五爷,也是这般的贪心。只可惜,早前我曾说过五爷日后一定会后悔,不想竟是来得这般快!"他毕身所想如今已无可能,死前能见得白玉堂后悔,便也是好的。

      不等白玉堂再答,葛青河摇了摇头,"罢。"撤去了阻挡的屏障,葛青河抱起阵中的孩子,掐了新诀拍入孩子体内。早前被司徒禁锢的婴儿终于开始复苏,因着周身压抑的痛苦哇哇地啼哭起来。缠绕着二人的血线加速流转,相似的魂魄微微地发出共鸣。
      葛青河垂了眉角,唇边划出一丝苦笑,继而结印为掌,打向二者连接的血线。
      "青河。"哭声骤停,软糯的童声中夹杂着成人的音色,诡诞的感觉,却没缘由地让人觉得一丝平和,"居然能再见到你。”
      忽然而至的声音让所有人惊了一跳,不仅是葛青河,就连一旁的司徒衔云也变换了神色。
      "二……师兄?"几近不可置信的低语。
      那孩子却笑了起来,"司徒自这孩子出生就锁了我的意识,若非今日你来,我怕还无法出来。”
      原来这逆天而生的孩子并非新的宿主,而是强行塞进魂魄的傀儡么……
      葛青河被自己的推论唬住,下意识看向司徒衔云。后者却仿佛还沉溺于这恍如梦境的相见中,徒张了嘴,竟是一言未发。
      那孩子这才看到司徒衔云,视线晃过,又很快收了回来。"当年他囚了我的魂魄寻求制造傀儡婴儿之法,直到此番遇到展大人才勉强成功。可我不愿因己之私妄害他人性命,出生之时便强制留了自己一魂于展大人体内。今朝变故,怕是已和展大人那一魂一起留在了尸身之内。"婴儿嘟了嘟嘴,不知是笑是哭,又仿佛释然一般微微弯了眉宇,"如今这般,倒是真……”
      "不许!"恍若梦醒地睁大了双眼,司徒衔云挣扎着想要走进阵中,却碍于葛青河术法,只能呆立原地,"不许你这样!"不复往日的沉静,司徒衔云此番的话中带着些许歇斯底里的嘶喊。"不许你再离开我!”
      孩子只是微微抬眼看了司徒衔云一眼,在其他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闭上了双眼。"司徒啊……你还是这么……”
      声音渐次低了下去,最终化作了永恒的寂静。那句没有说完的话,便真真再也没有机会说完了……
      司徒衔云目光呆滞,这重复来的突然,却也走得彻底。那些执念过往,也真真……再无觅处……
      世说有因有果,勿造孽果。因他而起之事,便也因由他去偿还。
      葛青河转头看向别处,二师兄的选择,还是和当年一样啊。
      血色蜿蜒,应衬着诡异的阵法,在山洞之中靡靡不歇。

      黯淡夜色渐渐耗尽,启明星起,又是新的一天。
      白玉堂抱着已经冷却的婴儿并着葛青河站在山间。
      "走吧,你那几位哥哥还在山下等着呢。”
      "那猫儿之事?”
      "放心,既然魂魄已全,老人家自会还你一只生龙活虎的猫儿。”
      世事如梦,终也是夜尽天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求不得·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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